自由这个概念得以自由地传播,应该是自启蒙运动起。因此,作为进步概念的自由,有它具体的语境。比如反对君权教权的压迫,获得独立的地位。
这个具体的语境,与君民教俗对立密切相关。在政治上,西方的君与民,教与俗的关系是以对立为主的。西方历史上缺乏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的君民一体的政治观。老百姓就是老百姓,国王贵族就是国王贵族。国王也可能善良对百姓充满同情,也可能残暴贪婪。可能从善如流也可能独断专行。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没有民贵君轻,爱民如子的思想,连口号也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资产阶级兴起,要参与政治,喊出自由的口号是自然合理的。
但其合理性与进步性也只限于与旧势力的斗争中。
资产阶级取得政权以后,所谓的自由,就已经变味了。
何以故?
因为产生了一个新的体系,人在这个体系中的地位重新划定了。人的自由,从对秩序的颠覆变成了对秩序的遵守。简单的例子,普通人有没有成为资本家的自由?有。但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实践这个自由的结果,就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绝无成为资本家的可能,反面会百分百的沦为精英资本体系中的一个螺丝钉。 为什么会这样?
人类社会的特点决定的。
人类一切行为的基本动力就是生存与发展。而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决定生存与发展就是竞争。竞争的意思,就是谁的效率更高谁就生存发展,效率低就被淘汰。
人类提升效率的最主要的方法,就是协同。谁协同的效率高谁就胜出。
简单的例子是,任何自由人个体的效率都少于两个人合作的一半。或者说两人合作,效率会超过两个个体。
这就产生一个悖论:纯粹的自由的结果一定是被淘汰。要保证自由就要进入协同体系。而协同体系的动作,无论是资源还是决策,都会自然推举那个能力最强的来主导。这样,个体的自由就不得不转为服从。
这就是自由的虚伪之处。理论上每个人都有搞电脑的自由,但是没有成为盖兹或者乔布斯的自由。事实上,不但没有成为巨头的自由,甚至没有摆脱巨头的自由。假设世界上只有一百个搞电脑的人,只靠搞电脑才能生存,每个人都自由,结果是这些人都会被能力最强的那两个干掉。为了干掉对方而不被干掉,这一百个会自动分化团结在两个或者三个大牛周围。是的,他们有自由。但对多数人来讲,自由只是名义上的。
有人为劳动者鸣不平,说没有劳动者,资本家怎么赚钱,财富都是劳动者创造的。是的,财富是劳动者创造的,但是劳动的劳动只是这一个体系的一部分。这个体系的组织协同比这个组织中的任何一个普通劳动者都重要。而组织与协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只有能力超群的那些人可以。在这个意义上,每一个劳动者又确实是依赖协同体系才实现自身价值的。资本家理直气壮地说我养活了你们,也不是没有道理。
道理在哪里?就在自由二字。你们是自由的个体,你们就都是P,是微不足道的存在。缺你一个,还有一百个等在那里要补上来。老子会鸟你创造的财富?别扯了,不想干就滚。所谓自由的个体的自由,会保证他体面地离开,体面地生存吗?不会。绝大多数个体只能担心吊胆地寄人篱下,努力奉献。心甘情愿地让资本家把他创造的财富的大头拿走。资本家拿了人家血汗也不白拿,在制度上就给他们选票,让媒体每天告诉他们自由的可贵。
这就是所谓的自由。选择金笼子还是银笼子铁笼子的自由。
其实,个体根本不会有绝对的自由。只要有竞争,就必然是协同为王。协同为王,对普通人来说,每个个体都只能是机器上的螺丝钉。如果真的有自由,那就是这个机器运转的目标是什么:是把财富转到个人手上,还是让财富反哺众人?前者就是资本主义,后者,就是社会主义。前者残酷,但是给欲望以无限遐想空间。后者公平,但是会压抑个体欲望的舒张。多数人选什么?
多数人选前者。
选自由。选那个欲望可以满足的梦想----虽然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实现,或者说现实中会把人拖向愿望的反面。但这就是一般人的心理,比如赌博,炒股,买彩票-----别人不行,我不会吧。规律是,多数人就是多数人中的一员。结果就是,选择自由,得到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