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年10月上旬,在中央严责和省军管会调停下,两派达成停火交枪协议,就在协议签定尚未实施之时,昆明四处枪声、手榴弹爆炸声此起彼落,似乎是在对即将失去的武器唱最后的挽歌!纵观全国,到处是断垣残壁,有的地方甚至动用了大炮等重型武器。正常的生活受到极大的影响,广大市民是苦不堪言。此时传来最高指示:"7、8、9 三个月,形势发展很快。全国的文革形势大好,不是小好,整个形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大方向固然不能错,两派似乎从中也听出什么弦外之音,在思想上造成更多的迷惘和混乱。
两派在交枪问题上都有所保留,隐藏了一些精良武器,为第二次武斗埋下了伏笔。当然,附中炮团那几杆破枪在规定的时间内都交到了军管会。在学校开始复课闹革命。
当时虽然交了枪,两派之间的摩擦仍在不断升级,终于发展成第二次大规模武斗。许多炮派工人被赶出夲单位,炮派也组织力量进行反击。军训团进驻附中,那段时间学校中两派对立严重,传说八派留有武器,藏在军训团。军训团当时住秋义楼旁校医务室U形小院。一天,小彭、堂生等悄悄摸进卫生室靠秋义楼的一间屋子,拉开办公桌中间那个抽屉,发现有一支很旧的左轮手枪,枪里有两三发子弹,小彭顺手就操走了。胖子后来又找来几粒子弹,还在防空洞里打了一枪。当晚,钟军代找到小彭,一脸焦急,直接就问是否拿了枪?小彭不愿说慌,没有否认,只说,你放心,枪不会有问题。
12月中旬,第二次大规模武斗爆发,老干部插手指挥两派武斗的情况更为公开和露骨。为拔除西郊黑林铺八派11·30兵团这一颗钉子,炮派常委物资局炮头杨凯等人指挥炮派工人武装开始向汽修厂进攻。但久攻不下,反而造成较大伤亡。商业厅长侯良辅和轻工厅长林亮见状亲自上阵指挥,调用全是转业老兵的昆明军区后勤部驻军医卫校的301、302工程部队,结果可想而知。结束战斗时打死打伤对方数十人,俘虏数百人。
昆明烽火再起,震动中央,严令云南军管会出面调停。至1968年1月中旬,昆明地区两派互相释放俘虏,基本上实现停火交枪。我们手中的左轮手枪和最后几支小口径也交到了文林街的铁道兵司令部。
秋风渐凉
1月10日,到云南援建三线的工八团山东河南子弟,共77人赴下关接因武斗被困该地的600多人回昆,准备退役回北方老家。 不幸卷入当地武斗,双方互有伤亡。1月21日当工八团全体员工700余人返昆时,被当地驻军扣上"滇西挺进纵队"的帽子通过昆明军区上报中央,康生、江青和谢富治当即认定"滇挺"是反革命,为武装围剿定下基调。1月27号,工八团被围歼于一平浪煤矿。
1月30日,中央文革接见云南两大派代表和云南驻军领导干部以及原省委领导周兴、赵健民等人。接见一开始,康生就指着赵健民说:"你是个叛徒。""我凭40年的革命经验,有这个敏感。" 当场不容分辩,赵就被公安带走关押。紧接着康生江青等就将"滇挺"强加于赵的头上,说成是"执行国民党云南特务组计划"。
消息从北京传来,大家狐疑之际,又愤愤然起来,仅凭"敏感",就能定罪。这便是当年的现实。赵建民也因这莫须有的罪名,蹲了十年监獄,荒唐之极。抓出赵健民,八派自是喜在心头,街上八派的宣传车甚至播放最高指示:"在云南,我要参加八.二三"。
68年5月,毛主席说:"……革命委员会好!"各地开始筹备革命委员会。军管会和云南两派代表赴京参加毛泽东思想学习班。签暑了《昆明两派革命群众组织关于实现革命大联合的协议》。其中指出"揪出了阎红彦、李成芳、赵健民等党内一小撮叛徒、特务、走资派。" 表明了中央一碗水端平的基本立场。
8月11日,周恩来代表中央宣告云南革命委员会成立,只点了阎红彦、赵健民的名。康生解解说:"经过毛主席批准,中央文革商量,少点名。这一步,希望同志们了解。特别是八派,不要因为没有点李成芳,就认为我对了。我保李成芳对了。同志们,过去保李成芳错了。炮派,不要因为你打李成芳,中央没有点名,心里就不大高兴。你们反李成芳,应当反……"。
最终由林彪亲自点将,将中共中央毛泽东思想学习班的办公室主任谭甫仁安插到云南。谭甫仁到云南有两件事不能不提,一是围海造田,现在知道实在是一件破坏生态环境的蠢事。另一件就是划线站队,后面将详细说明。
革命委员会成立,两派联合之初,气氛还相对融洽,各单位也相继成立革委会。68年11月,炮团中唯一根红苗正的胖子,被大家推举参加了校革委会。复课闹革命期间,军训团组织分批到部队军训。我是第二批到北郊的部队驻地,住下之后就严格按照部队的规定作息。记得起床号一响,就得跳下床来,首先面向室内墙上的毛主席像三鞠躬,表达三忠于四无限,最后举着语录高呼"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称之为"早请示"。熄灯号之前,也要同样折腾一番,才能上床,即所谓"晚汇报"。早上一般是列队训练,下午多是政治学习,唸报纸等等。有些枯燥乏味,唯一令人高兴的是准时开饭,几个人围着一盆菜,白饭管够。
军队支左以来,形势颇有些微妙,军训团并非生活在真空中,也有明显的观点倾向。37师来的军训团胡团长有着强烈的八派观点,对炮团颇有微词,放出话来,说以小彭为首的附中炮团的几个头头很坏。继而要小彭等交代问题,写检查。多次在大会上批评炮派,不断对炮团进行打压。这种做法在军训团内也引起部份军代表的不滿,反而对炮团的同学产生同情,马军代王军代等私下跟我们说,这种做法不符合中央解决云南问题的方针,云南两派都是革命派,不能厚此薄彼。马军代、王军代等人的话在当时使我们满是委屈的心感到了一絲温暖。13军调防时,炮团的同学特意去步校送行,在步校的操场上与马王等军代表彼此互道珍重,大家知道,秋风已起,天气开始变凉了。
岁月如歌
秋义楼最先为"秋收起义"战斗队占据而得名,是附中炮团主要的活动基地。这是一幢独立的二层小楼,座落于校园中心,背靠大操场,楼前为一别致的小花园,文革前是附中教师工会所在地,楼下的大客厅可作中型会议室,周末常有工会举行的交谊舞会。北侧的木楼梯直通二楼,二楼东边为齐腰的木头栏杆,护住一条一米来宽的走廊。走廊西面是三间主房,中间一间最为宽敝,中间放一张长形条桌,可供数人同时抄写大学报。平时则是炮团开会和学习的地方。南北两厢房稍小,放有几张行军床,供驻校同学住宿。北边一间还有打印油印设备。走廊南头是一间小型储藏室,堆放着不少文革前的工会杂物,如杂志、唱片等等。
工作之余,同学们常常聚在秋义楼上唱歌。记得常唱的歌有"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我们走在大路上""我爱祖国的蓝天""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
有一首"船歌",歌词很美,我们常唱它:
"有一天伙伴们来到海上,
共同度过欢乐的时光。
我们的舢舨迎着晚风破海浪,
年轻的朋友们要去远航。
你看那天空多么晴朗,
你看那海鸥自由飞翔,
你看那划船的小伙子多么健壮,
他就象真正的水手一样。
……"
有意思的是,只要一听到街上宣传车传来"葵花向太阳,战士心向党…",大家就会不约而同地唱起"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
真是岁月如歌,一听到那些熟悉的旋律,就会想起这一段年经的时光。肖斯塔科维奇说过,"音乐使人从内心感到透彻,音乐也是人最后的希望和最终的避难所。"
我们常常开着卡车去西山脚下的西园游泳,陈旭拉上一车人,将车停在西园对面的省党校,便前往西园。西园原为高干住宅,独幢小洋楼座落于滇池湖畔,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景色十分宜人。但文革期间,主人不知去向,无人打理,逐渐荒芜了。那时滇池水质很好,是我们最喜欢的去处。七、八月盛夏,清凉的湖水清沏透明,绿油油的水草时隐时现。湖边有艘铁船,拦杆上已是斑斑锈迹,我们喜欢从船边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在滇池中畅游,心情是何等愉快!水竟是如此奇妙的东西,当你沉浸其中,便会忘掉世间的一切烦恼。我和同学们常在水中追逐嬉戏,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悄悄流逝。
返家之时,常常见滇池边的渔民将盛有乌鱼的脸盆放在路边,用几斤粮票就可换回一条硕大的乌魚,成了晚饭时的美味。
那时可谓胆大妄为,回校时常有同学要求练手,陈旭就坐在副驾驶位置陪练。大伟、小彭、程麟、洪刚等都干过,拉上一车人摇摇晃晃就往城里开。一次轮到小曹练手,一路顺畅,刚过西站,一妇女横过马路,眼看就要撞上去,小曹一脚刹车,副驾座上的陈旭猛打方向盘。车子就在那人身边嘎然而止。大家倒吸一口冷气,一看还是位身怀六甲的孕妇,那可是两条人命啊!事后想起真是后怕!
"造反车"跑得最远的一次是去路南石林,陈旭主驾,加上几个练手的,一路风尘,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全然没有安全意识。因为路远还专门从西站汽车运输公司请了位司机朋友,在一个长坡之上,这位司机推开车门,钻出车外,一脚踏在车门外踏板之上,用另一支脚控制油门,一手扶门一手操纵方向盘,十分潇洒,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家似乎都是第一次到石林,行走在峰林之中,不得不惊叹那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只见峭壁万仞、石峰嶙峋。时遇距台石象,又见梳翅凤凰。或探幽于剑峰池边,或登攀在莲花峰上。意尤未尽,最后在石林湖中畅游,可谓心旷神怡!
时至黄昏,尽兴而归。快至呈贡时油尽灯枯,不得不路边抛锚。燕子、西平几个女生自告奋勇,拦住一辆军车,自称宣传队,从开远返回没油了。大军自然出手相救,贡献了一桶油,顺利回家。不料刚进东站,就被军管会纠察将车拦住,查无行车执照, 将车没收到体育馆中停放。不管怎样,也算是全须全尾送还,为文革中的造反车之举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那一段时间,炮团的同学也没闲着,收集整理了上百篇毛泽东的内部讲话,全部手工刻印,多达二百多页,编撰成书。既是文革中留下的文物,亦算是研究建国以来毛泽东思想变化发展过程的历史资料。
说起封面上的毛主席头像,还是郝刚的作品。那时他不知从何处弄到一盒刻刀,便开始作木刻版画,制作的主席头像确是十分精致。此外,阿刚还是个绰号大王,经常给身边的同学取混名。小川深度近视,又不愿戴眼镜。一天阿刚忍不住说:"你那儿两窟窿要了干嘛?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小川便成了"窟窿"。此外,小八戒、钢弹、干巴、赖格崩、老肚、小个、小走火、…都有一段故事,但也引起众怒,大家回敬他"你就是一鸭窍!"。日子就在这嘻嘻哈哈中过去。
也许拍照的角度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