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后期各种问题已经冒头,在云南尤其突出的是沙甸回族问题。沙甸是红河州个旧市下边一个回族聚居区,属于云南省范围内数一数二的一个回族聚居区。云南回族的历史,始于“元跨革囊”,蒙古大军包抄南宋时,渡过金沙江,用的渡江工具就是‘革囊“,用羊皮缝制的皮囊,充之以气,使之漂浮于水面,就像超大救生圈,而军中的伊斯兰中亚劲旅,就这样以占领军的身份,落籍在云南各地,包挎沙甸。所以,云南名人孙髯翁的大观楼长联,四个字浓缩了几百年云南回族的来路。
问题出在中央文革定性八派(八二三无产阶级派)为革命群众组织,而炮派(毛泽东主义炮兵团)为保皇派后,新上任的”云南省革命委员会“主任谭普仁,在全省范围内,大肆打压炮派,失势的炮派顿成”过街老鼠,“而沙甸的革命群众多数是炮派或炮派同情者,所以,炮派的好些人都从外地跑到沙甸避难躲风头,据说多达五百多人,其中还有模仿炮派武斗劲旅”滇西挺进纵队“的”滇南挺进纵队“,当然是拖枪带棒,这就给当地几个市县革委会围剿”炮派“,造成了威胁,加上谣传“此地积聚了上万炮派武斗干将,意图造反”!为此,由省革委专门下发文件,要求支左部队进剿。结果,支左部队进村后,挨家挨户搜查外地避难者,搜缴枪支弹药,然后统统悬挂”滇南挺进纵队政治土匪“标牌,游街示众,捆绑吊打,更有甚者,该支左部队,下榻在沙甸清真寺,清真寺成了军事重地,形同关闭。部队整完外来人口,然后,又把革命矛头对准了回民信仰,信教成了”反革命“,在当地回民心中种下了恶果。一言以蔽之,周兴在这个期间有欺上瞒下,想要用个“拖”字诀,来对付一心向安拉的回民,不想信仰的力量大到超乎他的想象。也是啊!你说文革中的宗教信仰,归于封,资,修,的第一项,位列打倒,看那些基督教,天主教,佛教和道教都遭受到毁灭性打击,唯有伊斯兰教,顽强存在,是广大回民的心头好,触碰不得。然而,马克思说过:宗教是麻醉人民精神的鸦片!于是乎,信奉无神论的和信仰安拉的硬碰硬,应该说,沙甸回族已经相当克制,无数次上访都是跑北京,没有去搞什么回民之间“大串联”,更没有发动保家卫教的“圣战”!结果是,以阿訇为首温和的一派上访多次,累累碰壁,激进的少壮派就出来话事。到了1975年终于酿成了战争,那时候就听说是叶剑英遥控指挥,省革委主任周兴指挥14军下面附近驻军,江青都发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剿匪了。因为长期的消息闭塞,所以,我们局外人只知道沙甸的回族要造反,要建立独立王国。战事异常激烈,野战军还动用了大炮,激战七天八夜,恐怕是沙甸的武装人员死伤殆尽,解放军才占领了沙甸。现在回过头来看,应该是文革派系斗争的恶果,发展成为宗教和种族的不可调和矛盾,最终官逼民反了。
76年注定是个特殊的年份!先是元旦过后没有几日,一阵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从高音大喇叭里传来,接着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男主播的低沉声音,周恩来逝世了。这个我们从未听过的音乐,就是哀乐。因为,保密的缘故,我们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国家领导人的身体状况,所以噩耗传来,感觉是很突兀。怎么新闻电影里或者报纸上神采奕奕的周恩来,突然地就猝死,与世长辞了。所以,感觉震惊是我们一般人的共同神情。接下来,因为周的去世,又导致了清明节事件,也就是北京四月五号事件,首都的人们自发聚集天安门广场悼念周恩来。中央文革从中嗅出政治意味,这一天,记得是出动了首都民兵上万人,使用棍棒,把天安门的悼念周恩来的北京各界自发纪念的人群给驱赶净尽。最记得就是当时中央台播音员义正词严谴责一个剃小平头的坏分子,感觉他在影射邓小平的儿子之一。因为,官方信息一边倒的缘故,全国各地的我们当然站在首都民兵一边,所谓同仇敌忾,坚决支持中央文革和首都民兵的革命行动。
后来是朱德逝世,我们再一次两耳充斥哀婉的哀乐。
没有多少时日,河北的唐山大地震,伤亡情况谣言很多,有说死伤二十万的,有说四十万的,官方一直没有公布准确数字,只晓得拒绝任何外国援助!而昆钢应该是派有人马前往唐山钢铁厂对口支援,后来,还有过移民唐山的说法,河北唐山籍优先,不知道最后去了多少人。
也就是这一年,我兄弟昆钢中学高中毕业了。按照规定要下乡当知青,而昆钢的知青就近下乡原则要去安宁的八街乡下插队。可我兄弟不去,他要学老知青去边疆,去外五县插队。那时候,上海老知青朱克家在云南是相当出名的人物,九大又当上了中央委员,真正是炙手可热。我们只是知道,中央委员就可以合法持枪了,而且,艾尼山寨也不在了,带着他的艾尼族老婆住进了省委大院,仅此而已。我兄弟受他影响,执意要打破就近下乡原则,志愿报名要去边疆,给云南日报发出了“倡议书”。结果,当时整个昆明地区共两个应届高中毕业生响应他的倡议,要求去边疆插队落户。报纸上一发表,我爸也就无法阻拦,只好眼睁睁看着我弟背上行李,胸佩红花,在昆钢高中主席台接受全校师生喝彩,然后,登上了欢送知青的大卡车,前往昆明省知青办。这算是知青下乡的末期一个小浪花,他和另外两个昆明高中生,冷云生和唐国强,得偿所愿一家伙来到勐腊县的勐弄公社下边一个村,距离老挝边界五百米,正真来到边疆了。他三个“反潮流”的小知青,算是运气差欠,生不逢时,不知省时度势,没有政治上的利用价值,可是为了顺应潮流,各级政府也不得不“有求必应“,但也下不为例。
蛮喊村民一开始倒是蛮欢迎这三个昆明“大城市”来的“小普茂”(傣话:小伙子),专门有搭建当地竹楼给他三人住,并且,破天荒的,专为他三人搭建了公厕!要知道,自从盘古开天地,或者用老百姓的话来说,自从屁股分丫数,当地村民从无厕所慨念,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就地解决,就如同动物一样,所谓吃食来自土地,那么排泄归于土地,也真自然和谐。因为,西双版纳天然沃土,根本无需施肥,也就无需像开发过度土地贫瘠的内地那样储肥。而这三个城里人,要用厕所,就给村里人带来困扰了。因为茅坑的出现,飘出了恶臭,引来了苍蝇。不是说,随地排泄就没有苍蝇,但它不会像厕所茅坑引起那么多苍蝇群聚。这一切,全拜这三个知青所赐。结果,村里人对“城里来的汉人”有了“肮脏”的负面印象。反过来,这三个小知青,一方面领略到古时候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古朴生活环境,也对当地傣族村民的随意大小便感觉惊诧,原来,女子的筒裙,就是方便时候最好的遮挡,男子只要背过身去就可以方便,男女之间不像城里人那样授受不亲,没有那多讲究,下河洗澡的话,女子的筒裙随着河水的深度,一点点往头上运动,直到盘在头顶,而男子则更简单,三下五除二,衣服裤子一脱,用手捂着私处,“噗通”下水了。是的,村民无论男女都不知何为内裤!这三个城里来的知青倒好,穿上三角裤才能下水,引来村里人的围观,议论纷纷,从未见过有如此下河洗澡的,不脱光了怎么洗?这些汉人难道私处与我等傣族不同?所以,在村里这三个小知青成为了全村人关注焦点,从他们刷牙开始,到他们吃饭要用筷子或勺子,都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理喻,新鲜得很,愣是开眼了。
云南的傣族有个流传开来的的笑话,说他们学习汉话,不求甚解,不注意语法。几个女孩子跟人告别,想说汉人的套话:得闲来我们家玩。结果说成:得闲来玩我们!流传至今。像我弟他们插队的傣族村寨,地处偏远,平素里汉人都见不到,更别说会讲汉话。所以,要当村干部必须会说汉话,因为傣族传统是男主外女主内,所谓主外也者就是出门做生意的男子,不得不学习汉话和计数,村里一般老少妇孺,都是不懂汉话的。
记得,弟弟下乡几个月后,村里有人来昆明公干还是开会,专程来过我家,一个村干部叫刀京版和一个“小普少”(傣话:小姑娘)美女,叫做玉罕,是个工农兵大学生,在读云南民族学院。从他们口里知道我弟和村民关系不错,村民给他起了个傣族名字:岩叫。还说他傣话学得很快,都可以给北京来的医疗队当翻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