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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年轮(三 十七)

(2017-10-03 11:56:38) 下一个

 第五章   成长的烦恼(13)

 

老天爷真友善,一直等大家全部回到村里,才打开天窗,放出春雨姑娘,在春雷大哥的陪伴下,随着春风,淅淅沥沥飘落下来。

 

我推开窗户,瞭望田野,尽情欣赏雨中美景。春雨是柔和的,她像绢丝一样,又轻又细,听不见淅淅的响声,只觉得像湿漉漉的烟雾,轻柔地滋润着大地和万物。

在春雨的滋润下,大田里的秧苗长得更加郁郁葱葱,油菜花开得更加金黄灿灿。房后堤上的垂杨柳尽情舒展枝叶,贪婪地允吸着甘甜的雨水。烟雨朦胧中的原野,如梦如幻,恍如仙境。

我再次为春雨中的乡村自然美景所陶醉。

“胡老师,你看田头还是有很多人在插秧。”仓库门口,“七毛”正和胡老师交谈。我也看见几块大田中,许多社员头顶草帽,身披蓑衣,

弯腰插秧。似乎没把这蒙蒙细雨放在眼里。

“是周队长让回来躲雨的,怕大家淋出病来。”胡老师解释道。

“这点麻愤雨都经不起,那太娇贵了。”“样子”边说边挽裤腿。

“老板娘,走,把我们那块田栽完,怕得病不要去。”“七毛”激将我。    孝感方言:麻愤雨(毛毛雨)

“去就去,这算得了么事。”我不能在他面前当孬种,也卷胳膊露腿,准备出门。

“等哈儿,先武装一下。”“地主”招手,叫大家过去。我看到墙角有捆白色塑料口袋,可能是装化肥用的,还是新的。“地主”扯出一个,撕开披在肩上,找根草索拦腰一捆,嗨,还真是一件雨衣了,刚好遮住上身。

“地主就是有板眼。”“七毛”这回可是真夸。我们三人学“地主”样,收拾停当,出门朝秧田跑去。

 

来到刚才那块葫芦状田边,两边田埂上已站满了人。远处,还有人正朝这边赶来。我猜等会儿一定有闹热看。

葫芦田上半截已插满秧苗。周强正带领八个女将从下半段开始插。他站在田中央,四个女将身披蓑衣,分列两边站定,显然不让我们插手了。看这架势,他们今天是要比赛呀。也好,我们今天开开眼,看看高手的表演。

随着周德铭一声:“尬市。”比赛开始。  方言:尬市(开始)

一时间,九人同时弯腰开插。只见他们左手分秧灵活有序,右手下插如同鸡啄米,溅起小小水花。他们两腿站位稳定,有规律地逐渐后移。他们技术娴熟,节奏明快。不一会儿,一行行秧苗精神抖擞竖立面前。

周强是个左撇子,习惯从右向左插。他腿长,跨度大,动作虽然猛,

但出入水却很轻盈,几乎没有水花。特别是他右手分秧比别人快,因此尽管比她人多插两株,目前仍未落下风。

亲眼目睹社员们精湛的插秧技术和速度,对比之下,我们简直就是一群井底之蛙。

 

此刻,细雨已停,太阳露出了笑脸,匆匆赶来为比赛助兴。田埂上的人开始加油、起哄。

“女将们,攒劲啊,把周强关到里头。”人群中有人喊。

“周强输了要在操坝头倒爬三圈哦。”听说这是去年周强当众吹的牛。周强插秧,远近闻名。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也未能如愿。

“姐妹们,今年拼了。”八位女将中,有人挑头了。

“可得。”众女将齐声向应。她们纷纷脱下蓑衣,扔上田埂,要动真格了。其中一女将扔蓑衣时,不小心挂开了内衣,露出半只乳房,让田埂上的人看个正着。   方言:男将(成年男子汉)女将(成年已婚妇女)

“耿二娘,脱光噻,晒晒而头嘛。”不知谁在高喊。

“哈哈哈哈……”       方言:而头(太阳)

“郝霉气啊,鬼昂么事?要吃奶爬过来,老娘喂你。”耿二娘反唇回骂。

“霉气,去噻,去噻……”众人怂恿。

“二娘,不跟他鬼扯,快插哟,队长要飚。”在周强右边的田桂英提醒她。

“耶,周陀螺,想脚板抹油哦。老娘今落绝不放过你。”排周强左边的耿二娘闭嘴弯腰,飞快插起秧来。噢,原来周强叫“陀螺。”

“加油!二娘……”田埂上助威声又起。

眼前这八个女将都是队里插秧能手,耿二娘去年还在公社插秧大赛上获过奖。看今天这阵仗,她们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我们几个相视而笑:今天真是没白来。

 

俗话说,三拳难敌四掌。女将们动作不大,但节奏稳当,不慌不忙,步步为营。周强开始用力过猛,又比女将们多插两株,时间一长,疲态就显露出来了。

“周陀螺,不准丢窝子哟,丢一窝,罚三行。”二娘警告周强。一窝就是一株。

“放心,男子汉讲话几么赞冒算数哦。”周强嘴上强硬,心里已虚。

左右手动作不一致,节奏就乱了,慢慢地被女将们拉下一行。

“队长不行啦,田桂英,再快点嘛。”人群里,有人给女将鼓劲。

“噢……”田埂上吼声震天,连续不断。田中其余六位女将干脆停下手,直起腰观战。在一阵紧似一阵的助威声中,耿、田二位女将士气大振,百米冲刺般一阵猛插,周强已被甩出近二十米远。

“关门!关门……    ”在一片有节奏的呐喊声中,耿、田二位女将快速合拢,将周强牢牢关在秧田中间。

“哈哈哈……”田埂上,一片欢呼;大田中,周强摊开双手,一声苦笑,像只斗败的公鸡,终于输在一群“母鸡”身上。

苏雅菲、王曼莉几个女生早已来到田埂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壮观场景。

为了痛打落水狗,刚才观战的六位女将换下耿、田二人,用更快速度向田底插去。她们要彻底“关死”周强。

 

上午收工了,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八位女将余兴未尽,嘻嘻哈哈走近周强,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地走出秧阵,迈上田埂,一副狼狈样。

“周陀螺,服不服?”耿二娘还想臊他一臊。

“今落不算,不公平,下午重新来过。”周强很不服气,心中不知多窝火。

“规矩是你定的,你想痞呀?黑了等到。”二娘朝他神秘一笑。嗯,一定还有损招等着周强呢。

吃过午饭,周强来到仓库,安排下午活路。“周队长,你队里藏龙卧虎啊,今天真是大饱眼福。”胡老师是华中师大中文系高材生,待人接物很热情,说话用词讲究分寸,从不得罪人。

“哎,今落丢人到家了。那几个媳妇太恶燥,插不过她们,叫老师同学看笑话了。”周强还在对上午的比赛耿耿于怀,很是懊恼。

“你比她们多插两窝,丢个么事人?”还是“地主”说得在理。

“周同学讲话公正。”周强想找回点面子,其实大可不必,输给公社插秧亚军耿二娘不算跌份。

 

“下午插哪块田?”我想周队长一定是来布置任务的,主动问道。

“大队传话要加快进度,秧苗供不上啦。你们多数人去扯秧,找几个劲大的跟我挑塘泥。”周强发话。

我八岁就知道:挑塘泥是最重的农活。没有体力,根本累不下来。

“我去。”“七毛”举手报名。

“我也去。”“样子”也不甘落后。

“绿眉绿眼盯到做么事,我跑得脱啊?”“地主”笑笑,还挺幽默。

再无人吭声。

“怀货,么样?虚了啊?”肖振华把蔡怀货拱出来。

“呃……”蔡怀货咧咧嘴。

“够了,人多哈不开。”周队长带着三个勇士出了们。方言:哈不开(施展不开)

我佩服三个人的胆量,但怀疑他们的体力,挑塘泥可不是挑水。

剩下人由胡老师带领去育秧区扯秧。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既没个子,又无气力。窝窝囊囊,没点男人气概。不过,我深知挑塘泥的厉害,不是谁都干得了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嘛。我偷偷看苏雅菲,她正和王曼莉说话,没注意我,这才放下心来。


   扯秧就是把育好的秧苗拔下来,捆成秧把子,撒到大田,供人栽插。扯秧人是在田里坐着凳子干的,看起来轻松,实则不然。扯秧责任心要求高,干活时要特别专心。扯下的秧苗要排列均匀,整齐,不能有杂草,不能断根,不能折伤,捆得松紧适度。因为是第一道关,要求很严,一般都是由队里老农担当。如不是时间紧,绝不会让我们新手干的。

 

这不,我们刚下田,还没坐好,一老头就开腔了:“同学,先看熟再扯,不要图快哟。”我们只得围住他,认真观看。看了一阵,觉得没啥难的,无非细心点就行了,能难到哪去?

 

大家四散开来,开始分组扯秧。

眼前这块秧田大约60米长,30米宽。密密的秧苗茁壮挺拔,雄赳赳,气昂昂,离开水面约二十公分高,整齐划分成四畦,绿油油一片,延伸到田尽头。每畦三个人扯,正好对上现有人数。

此时,我才发现队伍中少了蔡怀货、左九瑛和汤菊英。她们干吗去啦?我、苏雅菲、王曼莉仍在一组,只少了“样子。”这不正合我意吗?我可以和两位女生一边劳动,一边聊天吹牛。用不着防这防那,装模作样了。而且还是坐着干,比弯腰驼背插秧轻松多了。

真是惬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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