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二行走在灰暗的北京城,他在去北京图书馆查资料的路上被一辆汽车撞了脑袋,顿时就失忆了。
王二事后回忆说:“我的过去一片朦胧......” 他彻底认不出自己的妻子同事和表弟了。恍惚之间,王二好像穿越到了唐朝。
他不再是那个工作在北京万寿寺的,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的历史研究员,他变成了一个叫薛嵩的人。
薛嵩,大唐长安阔少,变卖了万贯家产,买了马匹兵器,雇佣了士兵,浩浩荡荡去湘西凤凰寨做节度使,去实现自己心中梦想的阔少。
在凤凰寨,一场场耕种,抢婚,杀敌,救人的好戏,被薛嵩,红线,老妓女,小妓女,雇佣兵,刺客们,演绎得花样百出,畅快淋漓。他们真的是好闹啊!
而往往是,理想中的世界越美好,现实中的世界就越无奈,王二和薛嵩太不一样了,在现实中,王二连改变自己生活现状一丝一毫的能力都没有。
万寿寺的下水道堵了,厕所垃圾肆意横流,王二忍不了天天的恶臭,就想要拿着工具去捅下水,结果被一个白衣女人拦住了。为什么?因为工作十年多的王二连个助教的资格都没评到。
他们就愿意那么臭着,愿意与屎尿为伍,关你王二什么事了?!
恢复记忆之后,王二才想起来那个白衣女子原来是他老婆,是她强拉着正要挽袖子去捅厕所的王二去图书馆的,结果就让车撞了。
02
其实,王二在失忆的那段时间还是挺美的。万寿寺里的王二失忆了,但他的心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丧失了记忆又不自知,那才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薛嵩二十三岁,他抢的苗寨头子之女红线才十七岁,两人合起来也才四十岁,所以他们的生活总是吵吵闹闹,可薛嵩就是迷恋红线,迷恋上古时的那个调调。
那时薛嵩是怀着怎样的一颗贼心,闯进了那片荒野,去猎取他心爱的女人的?他是心花怒放的。
那片红土地也就成了王二心向往之却永远到不了的乌托邦,桃花源,理想国。 “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薛嵩拥有的世界是诗意的,可王二没有,不过好在王二失忆过。
失忆了的王二在虚构的长安城和凤凰寨上空翱翔,一等他醒过来,他就懊恼地发现,“一切都在不可挽回地又走向庸俗”。
长安城里的一切都结束了。
03
王二痛恨灰蓝色,痛恨以灰蓝色为代表的学院派。那个时候到处都是灰蓝灰蓝的男人和女人。
戴着蓝布制帽,穿着蓝布制服的单位领导,把王二想要研究的课题《老佛爷性事考》、《历史脐带考》毫不犹豫地狠狠划掉,取而代之的是“精神文明建设考”。
思考本是一件乐事,而王二的乐趣却被领导砍掉了,王二的学术世界没有自由,因为他们是学院派的, 而王二是自由派的。
学院派有啥特点?
陈陈相因,古板封建,拘于俗套,拘泥于平庸无常,学院派是旧秩序的守护者。
自由派又有啥特点?
独立开放包容,有活力,清新灵动,不甘于现状,有学院派看不上的“雕虫小技”。
有时候,自由派会任着性子和学院派斗斗嘴,会在口舌上占点儿便宜,但始终也不能扭转学院派的主导地位,因为“刀把子捏在人家手里。”
可是在凤凰寨,老妓女和刺客是学院派的,薛嵩红线和小妓女是自由派的,薛嵩的那一拨老赢。
也所以,王二总是怀念那片有绿树和红土的地方,总是怀念在那片寂寥大地上自由生长的薛嵩。一壶烈酒入肠,万丈豪情激荡。
不过众所周知,这个专家那个专家的,怎么会让王二赢呢?!他们总喜欢故弄玄虚,总是把简单得要命的东西复杂化。他们不道貌岸然地明火执仗,怎能体现出他们的伟大呢?!怎么能贪婪自私地从中渔利呢?!
他们到底是一群利益的既得者。
什么是利益既得者?
因为已经先得到了好处,所以就会更死握着自己拥有的权力不放,他们才不管什么公平不公平呢, “反正好处我已经吃到嘴里了。”
04
王小波的《万寿寺》,魔幻荒诞又不失忧伤。它就像一团杂乱无章的麻,又像是一个天马行空的梦。他忽而当前,忽而远古;忽而王二,忽而薛嵩。
王小波为什么这样写呢?原因有二。 其一,作者想描述一种来回穿梭迷离的失忆状态。其二,他在向《暗店街》的作者帕特里克致敬。
从一个人的作品中就能读出他的阅读痕迹。王小波自从读了法国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的长篇小说《暗店街》之后,就喜欢得了不得。
在《暗店街》中,主人公由于偷越边境,遭遇劫难,受到了极度刺激,就丧失了对过去生活的全部记忆。他费尽了一生的精力去寻找自己的故事,直到小说结束也还是没有找到。王二却只用了一个礼拜就把他的事想起来了。
这或许是王二的不幸!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
王二时常怀念豪气干云的薛嵩。那个走在山坡上,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天低了下来,连蓝天带白云都从天顶扣下来,就好像是行走在一口大碗碗底的薛嵩。
那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在王二的脑海里,逍遥大步,跃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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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 我读了莫言的一个中篇, 当下笔写读后感时, 竟然好像有 鱼 mm 坐在我身旁点拨那样, 写出了一篇与铃兰风格迥异的书评. 正在考虑什么时候 Po 上来之际, 又见 mm 大作登台! 恭喜! 一如既往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