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文理学院的理学部,有两栋实验楼最为体面,分别叫做“格物楼”和“致知楼”。这两栋楼都是五十年代苏联援建的成果,据说是苏联莫斯科大学的某两栋实验楼的复制版。学校本着洋为中用的方针,分别用“格物”和“致知”这两个文言词儿给这两个建筑命名。很可惜,这两个文言词儿读起来太拗口,学生们还是习惯用“物理楼”和“化学楼”来称呼它们。
当年的化学系到底占据的是哪个楼,我记不清楚了。记不清也好,这样两个楼的往事就可以写到一起了。诱发本文故事的,是一个白金坩埚。考虑到白金坩埚是化学系的试验设备,我们姑且说故事发生在化学楼吧。故事的主要人物是我们几个同学以和老师。为了避免人肉搜索揭露出太多肉疼的往事,所以本文人物,一概借用武侠小说中的名字。而文中的我,可能是我,也可能不是我。
话说当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放射化学专业的学生。在金城文理学院,放射化学这个专业,放在了现代物理系。到底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是在学物理,还是在学化学,我们搞不清楚。不过,他们学啥专业对我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打游戏的时候,不能和这两个小子坐在一起,以免被他们身上发出的放射线给辐射了。不管是放射化学,还是放射物理,他们都是行走的核废料。我们这种看法,严重地影响到了现代物理系的同学找对象。据说,无论男女,他们都以光棍居多。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内部消化,这很可能是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辐射强度太高,对两个人都不安全。
找不到对象,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很着急,也很无奈。我劝他们为了中华之崛起好好读书,他们骂我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其实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金城地处黄河谷地,城南是南山,城北是北山,城西是化工厂,城东是钢铁厂,城市的上空,是经年不散的工业废气,像一个铅盖一样,压在我们的头上。在这个城市生活四年,要是不找点书看,肯定会憋闷死。所以,金城文理学院的确是个读书的好地方。读书可以提高我们的精神境界。然而精神境界再高,也压不下荷尔蒙在我们年轻的身体里翻腾。那时候,我们远不如现在的学生放得开。哪怕是男女朋友,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因此,就算有了女朋友,对于我们释放荷尔蒙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荷尔蒙含量太高,我们各个都虚火攻心,烦躁不堪,特别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样的光棍儿。光棍儿最渴望的,就是女人。南山脚下的火车站广场,每晚都能寻到站街女。据说,二十碗牛肉面的价钱,就能过把瘾。我们宿舍楼里的光棍儿们,周末晚上斗地主累了,最大的一个消遣就是去火车站旁转悠。大家远远地观望着揽客的站街女,鼓动着最骚包的同学上前搭话。看到我们意意思思,拉拉扯扯地不敢往跟前凑,偶尔还真有大胆的站街女,向我们迎面走来。每当这个时候,我们都撒腿就跑,作鸟兽散。逃回了宿舍,熄灯后卧谈会总会批斗那个最早开溜的人。其实,到底是谁溜得快,实在很难说。
到了大四做毕业论文的时候,有些大学情侣在劳燕分飞之前开始放飞自我,某某和某某夜不归宿的消息,时不时传来。这时候,有人饿死,有人撑死。泄了火的人眉飞色舞,憋着火的人火冒三丈。然而火再大,火车站终究是不敢去的。且不怕警察叔叔,路边电线杆上的老中医治疗性病的小广告,也足够让精虫上脑的小伙子们冷静下来。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电脑科技的普及,让很多光棍儿们吃不着,总能看得着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就属于这一类。
我们毕业之前,Windows操作系统早就普及,大家都在使用微软的Office来写论文。我们大多数同学,都得去学校的公共机房排队,花钱上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和我们不同,他们在化学楼的实验室里,有一台装着光驱的新电脑,用起来很方便。光驱就是光盘驱动器,是一个对于我们很重要的存在。有了光驱,我们就能看碟片了。学校公共机房的计算机,虽说装着光驱,却早就被管理员锁死,无法使用。当然了,就算能用,我们也不好意思在机房看黄片儿。
听说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实验室里有电脑,我们克服了心中对于放射线的恐惧,要求他们两个在周五晚上开放实验室,我们要去看通宵录像。刚开始,这两个家伙推三阻四,在我们的威逼利诱下,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前提条件是我们出钱去租碟片。碟片的内容吗,自然是日本和港台的爱情动作片。对于爱情动作片的这个名称,我有如下评论。日本片子里只有动作,没看出爱情。如果有感情的话,必然也是奸情。港台片呢,爱情太多,动作太少,又很不到位。
租片子出钱,我完全没问题。去会宁道阴暗潮湿的小店里,跟满眼狐媚的老板娘租碟,我还真张不开口。好在我们宿舍,有个号称吃鸡不吐骨头的怪侠,从我们这里拿到五块钱跑腿费后,他买个一根火腿肠,外加两个茶叶蛋,兴冲冲地奔向会宁道,然后再拎着一个黑塑料袋回来。到了宿舍,他跟我们大骂:“老板娘太骚了,非要留我一起吃饭!”我们不在乎怪侠说得是真是假,他既然把碟片租来了,我们就有义务听他吹牛。
不等天黑,我们就聚集到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宿舍,让他早点去实验室。这两个家伙却连连拒绝,非要等到十点钟实验楼关门后,我们跳窗户进去,这样就没人看到了。为了看爱情动作片,我们可以接受飞檐走壁的风险。没等到熄灯,我们一行七八个,就潜伏到了化学楼的东侧。白天的时候,西门吹雪已经把一楼楼道的窗户插销拔开。熄灯后,我们鱼贯进入,一路无话就摸到了四楼的放射化学实验室。为了不漏光,叶孤城早早地就把实验室的黑窗帘拉上。据说那些黑窗帘,可以挡得住辐射,遮蔽住我们的显示器亮光,自然不在话下。
我们拉过椅子,围在电脑显示器前,按照宾主落座。怪侠就是个怪人,让他去租黄片,他却租来了一堆周润发的电影。叶孤城和怪侠是老乡,他没抱怨,我们也不敢说什么。怪侠吵吵着要先看《纵横四海》,西门吹雪皱着眉头把碟片塞进光驱,开始叨叨怪侠。怪侠一边啃着火腿肠,一边跟我们正色说道:“录像厅里只有后半夜才放毛片!”妈的,难不成他真的和录像厅老板娘搞到一起了?
叶孤城护着他老乡,说道:“先看周润发,再看饭岛爱!”
“靠,周润发就周润发!”我们骂道:“老板,放碟!”
《从横四海》里的女主角是钟楚红,真的很漂亮。在电影里,钟楚红和周润发与张国荣眉来眼去,香艳无比。电影里的三角恋,让我们看足了爱情,却没有让我们血脉喷张的动作。好不容易播放完了《纵横四海》,怪侠又要看《英雄本色》。这下我们忍不下去了,西门吹雪不再顾及叶孤城和怪侠的同乡情谊,骂道:“奶奶的,英雄本色有一二三,全看完都到明天早上了!”
地主都发难了,我们自然爆发,跟着起哄,齐声叫喊:“老板,换碟!老板,换碟!老板,换碟!”
“别喊别喊!”叶孤城压低了嗓子说:“把保安引来了就坏了,什么也看不成了!”
“那就换碟!”西门吹雪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从怪侠手里抢过塑料袋,在里面翻找。
“你急个?!”怪侠真的怪的可以,完全不给地主的面子,他一把夺过袋子,从里面扯出一张光碟,封面极其香艳,再冲着西门吹雪不懈地说:“蜜桃成熟时,看过吗?”
“没看过,”西门吹雪眼睛盯着光碟封皮上李丽珍丰满的胸脯,语气缓和下来。
“老板,换碟!”我们和怪侠住在一个宿舍,知道他的底细,不怕他咋呼。
“换碟,换碟,”叶孤城把自己装得像个录像厅老板,打开电脑光驱,把李丽珍放打了光驱托盘上,却并不把光碟推进电脑。这小子一脸坏笑,转过头来对我们说:“想看毛片,加钱!”
“你大爷!”我们宿舍的洪老八是个暴脾气,冲着怪侠和叶孤城骂:“你们两个河南哈怂,没有一个好饼!”
“哈怂!”怪侠嘲讽洪老八:“你个二?货,一看就是个雏儿,连他妈前戏都不懂,上来就想搞!”
“你妈的!”西门吹雪不干了,反问怪侠:“你是不是上了租碟的老板娘,还他妈知道前戏了!”
“哈哈哈”,怪侠冲着我们诡异地一笑,跟他老乡叶孤城说:“放碟吧!这帮哈怂都要爆炸了!”
叶孤城把光碟推进电脑,豪杰超级解霸识别到了光盘,立刻开始自动播放。李丽珍演技不怎么样,可是长得真漂亮,身材足够好,绝对配得上蜜桃的这个名号。一群光棍汉,各个都伸长了脖子,使劲往电脑显示器跟前凑。如果削尖脑袋钻进显示器,能啃上李丽珍一口,估计这伙人都抛头颅洒热血了。片子里李丽珍一脱衣服,光棍们就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电脑,生怕错过什么细节。直到李丽珍穿上衣服,这一伙人才会常常地出一口气。美女的魔力大,美女脱衣服魔力更大!随着李丽珍动作的节奏,光棍军团居然进入了同呼吸共勃起的状态,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观摩爱情动作,就连长了牛皮癣的洪老八,也忘记了搓屁股上的硬皮。
《蜜桃》看完,我们都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每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估计只有自己知道。还好怪侠总是和我们差一个波段,他从黑塑料袋子里掏出了两张碟,分别是《肉蒲团》和《满清十大酷刑》,让我们挑选。
西门吹雪骂道:“挑选个锤子,随便拿一个先放上!”
“就是,就是,”我们附和道:“放哪个都行!”
叶孤城把怪侠递过来的《肉蒲团》塞进光驱,豪杰超级解霸开始卖力地工作。驱嘎嘎作响,屏幕却卡住了,貌似徐锦江的大光头,跟鸡啄米一样,想去亲一个女星的大腿,却亲来亲去亲不到,不断循环往复。
“老怪!”西门吹雪开始责备怪侠:“你他妈的租碟的时候也没看一看,这是什么烂碟!”
“咦—,你叫个锤子!”怪侠立刻反骂:“你个烂电脑,烂光驱!”
“咦—, 这电脑是台湾的什么基金会捐赠的,好着呢!” 叶孤城不爱听了:“老怪,你是不是很租碟的老板娘打了一炮?你小子总是替她说话!”
“我倒是想,”老怪说道:“你们给的钱太少,不够打一炮!肉蒲团不行,还是换十大酷刑吧!”
叶孤城取出肉蒲团,把满清十大酷刑放进电脑,豪杰超级解霸继续嘎嘎嘎地啃盘,啃来啃去,电脑竟然蓝屏了。这下光棍儿们不干了,纷纷加入战团,狂喷怪侠。
“你们叫个锤子!”怪侠火了:“你们去租,能好到哪里?这个看不成,咱们看别的就是了。”
怪侠说罢,又从黑塑料袋里掏出一沓子光碟,说道:“这都是日本的,最刺激,比香港三级片好多了,都不带马赛克的!”
于是,我们开始看日本片。日本的AV女星,我只听说过饭岛爱,其余的一概不认识。不过,日本片里女星基本不用露脸,镜头绝大部分对准了她们的胸部和两腿之间。相对于港台片,日本片几乎没有什么情节。当然了,演员们说日语,就算有情节我们也听不明白。不过,日本片也有他们自己的特色,那就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种兵器,都往女演员身上招呼。都说人比猴高级,是因为人会利用工具。若以此作为人类进化的标准的话,日本人估计是最先进的人类了。他们用在两腿之间的工具,绝对是冲出亚洲,领先世界。和日本人的先进工具相比,欧美片子里的男演员,完全是没进化的状态,是一群靠着蛮力干活的苦哈哈。
日本片子不但是工具控,而且情节变态。一个大学生摸样的援交女,被一个教授模样的老色批,用工具搞来过去,弄得女生狂喊“呀灭爹”,整个场面跟生理实验似的。这样的片子,看一个刺激,看两个就厌倦了,看第三个就恶心了。片子里的援交女,看起来瘦瘦的,双胸却极为丰满。老色批用手把援交女的乳房往胸口一拢,两个乳头居然凑到了一起。看到这个场景,我们无不惊骇。不待我们评论,片子里的老色批居然一口把两个乳头咬住。
“日本人真他吗牛逼!” 看到这里,怪侠一声长啸:“天赋异禀,不服不行!”
“只有你把变态当牛逼!”西门吹雪开始怼怪侠:“日本人,这他妈变态!”
“你懂个屁!”怪侠不给西门吹雪面子,会怼道:“这叫丝瓜奶,千年一遇的极品!”
“哈哈哈!”西门吹雪大笑:“丝瓜奶,他妈真会想!你咋不说下垂奶呢!”
“得了,”叶孤城开始息事宁人,跟吵架的两个家伙说:“别吵了,还看碟呢!”
于是,我们继续看黄片。这个烂电脑的光驱,好像跟港台黄片有仇,除了《蜜桃》,其它一概不读,可换成日本片子,立刻顺畅无比。又看了两三部片子,日本人的变态花招看多了,我们逐渐失去了热情,纷纷开始打瞌睡。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半,出不了实验楼,进不了宿舍,只能继续通宵。
“乒乒乓乓,”突然有人砸门,把我从迷迷糊糊的中惊醒,有几个人在门外高喊:“开门,快开门!”
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在实验室里通宵看黄片,让学校知道了,我们必然没有好果子吃。这个实验室在四楼,我们再大的胆子,也没本事跳窗户逃走。正当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怪侠从电脑里取出碟片,放进黑塑料袋,然后打开窗户,扔了出去,然后交代叶孤城去开门。
西门吹雪吓得不敢动,叶孤城哆哆嗦嗦地打开了们,一下子四五个保安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金城文理学院的保安队长,人称铁血无情的燕江南。不待我们开口,燕江南大喝一声:“都不要动!我是来治病救人的,你们现在交代,什么都好说,让我搜出来,那就国法无情了!”
交代?我们还没傻到这个程度。再说了,怪侠已经把光碟扔窗户外去了,只要我们不说,谁能认定我们看黄碟。我这样想,希望别人也这样想。
“哈哈,有种呀!”燕江南大笑,用手一个一个地指着我们脑袋,讥笑说:“我在金城文理学院工作二十年,还没遇到过不交代的学生呢!”他又指着我们说:“别等着我对你们单独审问,到时候你不交代别人,别人早就交代你了!”
我们还不吱声。
“给你们三秒钟,第一个交代的免于处理,说晚了的人重罚!” 燕江南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开始计数:“一,二,——”
还没等燕江南说“三”,西门吹雪就开始尖叫:“我说,我说,我说——”
“妈的,怂货!”怪侠冲着西门吹雪,吐了口唾沫:“呸——”
“你们谁先说?”燕南山手段奏效,很是得意。
“说就说!”怪侠抢在了西门吹雪的前面:“我们看黄片来着,片子是我租来的,钱是大家凑的。”
“什么!”怪侠的答案,显然出乎了燕南天的预料。他问道:“你们几个一直都在看黄片,没有出去?”
“没有!”我们异口同声地说:“绝对没有!”
“没人出去上厕所?”燕南天问。
“没有,一个都没有!”我们还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哦——”燕南天语气缓和起来,继续问我们:“怎么才能证明你们一直在看黄片?”
靠,看黄片居然也要证明,真是怪事儿一桩。
“我们看了《蜜桃成熟时》,还有几个日本片子,”怪侠自顾自的回答。
“日本片子叫什么?”燕江南问。
“不知道,”怪侠答道:“我不会日语”。
“你会不会日语关我屁事!”燕江南道:“我做笔录的时候,总得记录个片名吧。”
“哦,好吧!”怪侠想了一下说:“你就记录‘千载难逢’吧!”
“片子呢?”燕江南问:“都拿过来,我要检查。”
“好吧,”怪侠走到刚才仍光碟的窗户,伸手出去,竟然又把那个塑料袋子拿回来了。原来这小子没舍得把光碟扔掉,而是把袋子挂到了窗户外面。
燕江南拿过黑塑料袋,跟我们说:“走走走,全部到保安大队办公室。”
我们像一群待宰的绵羊,有气无力地跟在保安后面,去了他们的办公室。到了保安处,我们发现,系里的副教授黄药师,还有团总支书记欧阳锋,以及我们学生会的女生部长长鲁小凤同学,也坐在了保安室的长条椅上。
我心里暗想,黄药师的实验室也在四楼,可他犯不着举报我们呀。可欧阳锋就不好说了,这个老小子专门做学生工作,保不齐他听到了什么风声,举报了我们。可是,鲁小凤怎么掺和进来了?我们和她无冤无仇,一起上过公共课,只是认识,连熟人都算不上。
正在我琢磨的时候,化学系的马书记翘着兰花指走来了。燕江南笑脸相迎,将马书记请到了里间的队长办公室,然后又走到外间,看起来要继续审查我们。马书记在队长办公室里打着电话,他说什么我听不清,不过从语气上判断,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这让我们心惊肉跳,他要是把我们看黄碟的事情上报到学校,那就完蛋了。
燕江南手里还拎着怪侠的黑塑料袋,他跟一个手下嘀咕了一下,手下打开了一个办公室,我看到里面有几台电脑。“你,过来!”燕江南指着怪侠说:“跟我到这个办公室。”燕南山在前,怪侠在后,两个人进了那间办公室。
“妈的!”我心里恨恨地想:“老怪来了自爆,会不会把我们都炸死?”我回头看了一线西门吹雪,这厮正低着头动脑筋呢。这个王八蛋,平时嘴里最爱说的就是哥们义气,看来他的哥们儿是用来出卖的。我在偷看了一眼黄药师,他看起来比我们还紧张,脸都蜡黄了,不知道是被化学药品熏的,还是吓得。看完黄药师,我又溜了一眼欧阳锋,这厮居然比黄药师还紧张,平时很神气的大背头,竟然被汗水糊在了脑袋上,看着十分的邋遢。和欧阳锋坐在一个长条椅上的鲁小凤,竟然比我们还紧张,她双手抱胸,两腿交叉,看起来还在发抖,和平时的花枝招展判若两人。
“哈哈哈—”燕南天的笑声从办公室传出来:“还真他妈的千年一遇!”
“哈哈哈!”一听就是怪侠在里面赔笑。
办公室里又传出几声笑声后,怪侠跟在燕南天身后,走出了办公室,站到了我的身边。我低声问他:“你们干什么去了?”
“检查证据,”怪侠也低声说:“燕南天在调查我们是不是真的在看黄片。”
“结果怎样?”我问怪侠。
他答道:“没事儿了。给他看了那个吃奶的日本老色批,他搞清楚了‘千年不遇’是啥意思,就相信我们了。”
靠,看了黄片,还要自我证明,真他妈是个新鲜事儿!可是,这燕南天相信我们在看黄片,也不是啥好事儿呀!为啥怪侠还跟他证明这个,真他吗怪!我还在琢磨的时候,马书记从队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站在燕南天的身后。
“嗯,嗯,嗯—”燕南天请了一下嗓子,冲着我们一大伙人说:“今晚化学楼实验室丢失了一个白金坩埚,美国进口的,很值钱。除了报案的唐教授,你们三组人都在犯罪现场,所以我请你们配合调查。马书记,您有没有什么话讲?”
“没什么要讲的,”马书记在燕南天的身后说:“请燕队长放手调查,不要有什么顾忌。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只要触犯国法校纪,都要严肃处理!”
“哈哈,”我心里放松了一下,原来燕南天过来抄家,不是为了扫黄,而是为了抓贼。奶奶的,我们这里贼倒是有,全他妈是窝囊废的淫贼,别说偷白金坩埚,连个女生的袜子都偷不来。
“嗯,嗯,嗯—”燕南天又在清嗓子,把脑袋转向黄药师:“经过初步调查,案发时黄教授在做实验,根据试验记录,他没有作案时间。”
说罢,燕南天又转向了欧阳锋,说道:“今夜欧阳老师在辅导鲁小凤同学学习党章。案发时,两个人正在坐而论道,没有作案时间。所以,欧阳老师和鲁同学,都可以排除嫌疑。”
他妈的,他们都没有作案时间,难道我们有作案时间?我心里一下子火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燕南天把头扭向我们,说道:“这几位同学在实验室里讨论毕业论文,也没有作案时间。我根据他们论文文档的跟新记录判断,案发时他们都不在场。所以,他们和白金坩埚没关系。”
“这个也没关系,那个也没关系,难道我有关系?”马书记有点上火,冲着燕南山发飙:“燕队长,你必须把偷坩埚的人抓出来!”
“马书记,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燕南天说道:“我是要把贼抓到,可是贼未必就是我们自己的老师和学生!难不成你想让我动刑,来个屈打成招不成?”
“燕队长,你别误会我的意思!”马书记扶了一下眼镜腿儿,接着说:“让燕队长费心了,请燕队长一定帮助我们破案。”
“帮助谈不上,破案是我们该干的工作!”燕南天貌似是在回答马书记,却又好像是在跟我们说话:“老师是好老师,学生是好学生。只不过,熬夜不好,以后你们少熬夜!”
“就是,少熬夜,少熬夜!”马书记挤出了一丝丝笑容,冲着我么说:“几位老师,几位同学,没你们事儿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靠,就这样没事儿了!我们的心情好像坐了一轮过山车,虽说是返回了地面,却仍然是澎湃不止,玩命地跳。临走,怪侠还没忘记从燕南天那里要回光碟,美其名曰论文数据。
多少年后,怪侠到了浙江,找了一个女怪侠,两个人都在高校里任教。西门吹雪去了北京的原子能研究院,据说被射线撩了一下,性功能亢奋,成了房山一霸,人称西门庆。大学毕业后,叶孤城也搞了几年原子能,后来找了个医生老婆,一起移民澳大利亚了。其它的同学,大都改行,干啥的都有,就是不愿意从事在金城文理学院所学的专业。
燕南天为什么放过我们?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们很多年,直到几年前叶孤城从澳大利亚回国,到金城省亲,顺便拜访了一下燕南天。据叶孤城说,燕南天根本没觉得看黄色录像是什么违法乱纪,所以我们看黄碟,根本不是个事儿。再说了,他虽和怪侠只有一面之缘,却十分欣赏他,尤其是怪侠对于“千载难逢”的解释。
“千载难逢?”叶孤城再跟我提起这件事儿的时候,我已经忘掉了丝瓜奶的这个梗。
“哈哈,”叶孤城笑了:“这个你都能忘?你忘了那个日本老色批,把援交女郎的两个乳头挤到一起?”
“哈哈哈,”我们都笑了。的确,这么多年,我们真的没碰到过这样的极品丝瓜奶,两个乳头拉到一起,真是千载难逢。
“可是,那个黄金坩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问叶孤城。
“能怎么回事儿?”叶孤城答道:“老唐监守自盗呗。”
“抓到了?”我问。
“抓个屁!”叶孤城说:“其实燕南天一眼就看破了真相,却不愿意说出来。”
“为啥?”我很好奇。
“不为啥,”叶孤城说:“燕南天在金城文理学院前后工作了四十年,平安退休。他靠的是什么?看破不说破!再说了,学校里别说偷东西,偷人的都不少,抓不过来。”
“真的假的啊?”我故意引逗这叶孤城。
叶孤城笑了,骂我道:“你他妈别跟我装白月光。你能看不出来?”
“你是指欧阳锋和鲁小凤?”我问。
“当年燕南天在欧阳锋的实验室里,看到了满地的卫生纸。”叶孤城笑着说:“人家你情我愿,燕南天犯不着抓他们。”
“哦”,这个情形,我能脑补出来。团总支书记睡女学生算不得新闻。要是那个团总支书记,不上女学生,才是奇闻。
“你听说了没有,欧阳锋让人杀了!”叶孤城问我。
“咋回事?”我真的没听说。
“听说他到南方的一个大学当党委书记,跟老师闹纠纷,被杀死了。”叶孤城说:“听说他还因为学生的事情上过法庭。”
这事儿出在欧阳锋身上,我不吃惊。于是我接着问叶孤城:“那黄药师呢?”
“黄药师也死了。”叶孤城说:“他给贩毒集团制毒,被警察枪毙了。”
靠!真他妈邪性,老唐玩一手白金坩埚监守自盗,被牵扯到的人却死的死,逃的逃。“那老唐干啥呢?”我开始对这个始作俑者好奇起来。
“老唐呀,早就当系主任了。”叶孤城说:“西门吹雪留校,读了老唐的博士,现在是老唐手下的头号干将。过几年,老唐当了院长,西门吹雪估计会接他的系主任。”
“嘿—”我谈了口气,说道:“这世道,真不知道说设么好。”
“说个屁,像你我这样的性格,在国内混不开。”叶孤城也叹了一口气,说道:“出国,对咱们来说,是最好的出路。简单!”
“简单!”我附和一句:“的确简单,起码我们这里不会闹一出白金坩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