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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维族人往来三五事

(2020-01-11 05:21:52) 下一个

与维族人往来三五事

获得参众两院批准,“维吾尔人权法案”(Uyghur Human Right Act of 2019)在美国成为法律,其目的是以美国国内法处理新疆发生的严重侵害人权行为,对严重侵犯人权的人员实施制裁。以美国国内法来制裁中国(官)人,自然会引起中国官方的愤慨。外交部、全国人大、全国政协、国家民族事务部、国家反恐办公室、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国伊斯兰教协会以及中国人权发展基金会等组织纷纷发表声明,斥责美国无视客观事实,污蔑歪曲中国政府侵犯新建穆斯林人权,借以打压中国。

客观事实应该是存在的,但是到底是中国政府还是美国政府更加客观,那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在我看来,美国政府历来是双重标准,人前一套真君子,背后一套真小人;而中共政府呢,历来没有什么标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进了学习班(“职业技能教育培训中心”)的维吾尔人,到底是被极端化思想蛊惑的愚民乱民,还是因为宗教信仰而受到迫害的无辜群众,很难从迥然不同的中美媒体报道中得知。在这个假新闻满天飞的时代,有些事情只能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判断了。1996年到2000年,我在兰州读大学,大学毕业后,又断断续续在兰州生活了一段时间,期间有机会和一些维吾尔人打交道。以下分享若干我亲身经历的故事,介绍一下我遇到的维族人,以及我对当下新疆问题的看法。

1996八月底,我离开家乡河北,一路向西,坐了将近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抵达兰州。当年,兰州大学地质系和现代物理系的学生,都被分配到六号宿舍楼五层居住。我是地质系水文地质与工程地质的学生,而现代物理系放射化学专业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从新疆来的维吾尔族学生,这样我和维吾尔人不期而遇。那时候,六号楼一个宿舍住七八个人,地质系的男生住的相对分散,维吾尔族的学生住的比较集中,大概有三四个宿舍的样子。整个六号楼五层,应该有四十个左右的宿舍。相对而言,维吾尔学生在六号楼五层,属于少数群体。然而,有如原子虽小能量大,维族学生人少火气却非常大。他们在楼道里走路,大都是横冲直撞,旁若无人;他们在宿舍里聊天,更是吵吵嚷嚷,常常跟吵架一样。这是维吾尔族学生留给我的整体印象。

大部分汉族学生对维吾尔学生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能忍则忍,能让就让。不过,我并不是这样。作为一个八旗子弟的后代,我既对维吾尔族学生这样一个少数群体有些许亲近感,当面对他们粗鲁蛮横行为时,心中又常常充满武力挑战的冲动。维族学生活动的时候,通常是三五成群。我没有一人单挑一群人的战力和勇气,所以我的冲动只能深藏心底,没敢让维族学生看出来。没等我动手,维族学生就开始征战了。开学没过多久,我就见识了维吾尔学生动手打人。

兰大的六号宿舍楼是个很奇葩的地方,一楼和五楼住着学生,中间住着单身教工。由于这种奇特的布局,六号楼没有门禁。五层有两个宿管办公室,其中一间住着清洁工老刘。老刘在打扫卫生之馀,批发了一些方便面零售给五层的学生。这种便人便己的小生意,很受同学们欢迎。很可惜,天公不作美,老刘的宿舍,刚好和维吾尔族同学相邻。他的邻居们很快就光顾他的生意,有时候现钱交易,有时候赊账。赊账很快就成了赖账,而且赖账的人越来越多。无奈,老刘只得找赖账的维族学生讨账。讨账的结果就是一顿暴揍:几个年轻力壮的维族小伙子,冲进老刘的宿舍,关上门后,不但把他一顿好打,而且还摔碎了暖水瓶,抢走了所有的方便面。学校的处理结果是戏剧性的:老刘违规兜售方便面受到了严重警告。事后,打人的维族学生公然宣称:“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杀人名额。杀了一个汉人,他们不需要偿命,大不了回新疆放羊。”

维族学生一战成名,他们当仁不让地成为六号楼的霸主。但凡有什么冲突,其他学生只能退避三舍,如果退避三舍不管用,那就再退避三舍,循环往复。不知道是因为放射性材料接触多了导致能级过高,还是天性使然,这些维族学生需要用打架来发泄精力。没有汉族学生接招,他们就自己打。从维族宿舍门口路过时候,时不时就会听到里面叫骂和呼喊和乒乒乓乓的打砸之声,想必是他们内战进行时。

并不是所有的维族学生都是战士。我在楼下广场打乒乓球时,结识了两个维族小伙子。记得他们长得瘦小,还带着眼镜,看起来并不吓人,这大概是我们敢于邀请他们乒乓球双打的原因吧。这两个同学,汉语说得不太好,勉强能够交流,有时候还得用手比划,甚至借用几个英文词汇,才能完成对话。有一次我给他们介绍金庸先生写的《射雕英雄传》,他们居然不知所云,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当时我很纳闷儿,兰大招收这些汉语都说不清听不明白的学生学习放射化学,到底是为什么?据说他们已经在民族学院念了预科,估计他们的汉语老师,是教体育的。

我入学那一年,兰大地质系的学生十之八九都是被调剂而来的,包括我自己。家里有关系的学生,入学没多久都转系到其它专业了。我一个农家子弟,没有什么关系,只得留在了地质系。一个同学,逃出了地质系这个狼窝,竟然跳进了放射化学这个虎穴。通过他,我有机会更多地了解维吾尔同学这个群体。维族学生里,有两个领袖,一个叫做阿布力,另一个叫做伊斯麦提,两个人都是官宦子弟。据说,阿布力的爸爸是个县长,他还有个哥哥在美国的哈佛读书,也不知是真是假。阿布力身量不大,长得一个三角形的脑袋,有点像细脖子大头鬼,很不好看,不过他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身材高挑。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阿布力喜欢把胳膊攀在女朋友的肩膀上,看起来跟猴子挂在骆驼脖子上一样,十分地不协调。伊斯麦提长得高大帅气,是个运动健将,学校的足球明星。因为一个共同的朋友,我和伊斯麦提也成了熟人,见面就会打招呼。虽然我很讨厌阿布力咋咋呼呼,由于我们共同的熟人伊斯麦提,我们也相互认识了,见面也打招呼。

阿布力和伊斯麦提都喜欢喝酒,阿布力喝醉了就耍酒疯招惹是非,伊斯麦提喝醉了喜欢吹牛皮,然后继续喝,直到喝趴下。我不喜欢和阿布力打交道,但是喜欢和伊斯麦提一起喝酒,因为我也喜欢吹牛皮,没喝醉就开始吹,一直吹到喝趴下。和维族人玩到一起的汉族人不多,我勉强算一个。偶尔有汉族同学和维族同学有什么小纠纷,一方或者双方常会找我去帮忙沟通。我猜是因为我常常吹牛的缘故,这些同学都被我忽悠了,把我当成一个人物,通常都会给我面子。当然,有了面子后,我会变本加厉地吹,所以找我的人会更多,如此往复。很可惜,我并不能调节所有的纠纷,有时候自己牵涉其中,置身危局。

某日,我去公共水房打开水,就遇到了一次维汉冲突,把我也卷了进来。兰州的城市供水大肠杆菌严重超标,喝生水必然拉肚子。为了生存,我们必须去学校的水房打开水来喝。方便起见,宿舍通常排班轮流打水,那一天,轮到了我。我拎着四个热水瓶来到水房,那里已经排满了满满的人。排队打水,是个费时费力的活儿。水房里又湿又热又挤,又有男女朋友互相陪伴来打水,搞得水房挤上加挤。即便如此,插队加塞的事情很少发生。然而,并不是所有大学生都在乎体面,比如像阿布力这样的混球。我打水时,这小子碰巧也来了。当我正在队尾欣赏前面女生身材的时候,突然见到排队的人群炸了窝,人们四散奔逃,暖水瓶砰砰地摔破或挤破。如水坝决堤一样,人们像潮水一样挤向水房出口。我很喜欢凑热闹,人们奔逃,我却反其道而挤之。未等人潮散尽,我就看到阿布力和一个高大的汉族男生在厮打,阿布力的女友和一个汉族女生在边上观战。汉族男生一边打一边用山东话骂阿布力,原来是阿布力想插队打水,挤到这个汉族男生前面去。阿布力嚣张惯了,没成想遇到这个山东大汉,碰到了钉子,被打倒在地。

在女生面前表现,是男生的共性。就算平时可以退避三舍,在女朋友面前必然是寸土不让。山东大汉慢慢占据了上风,把阿布力按到在地上,阿布力则连打再咬,拼命挣扎。遇到打架,就算我不认识双方当事人,都会去拉架。虽然我不喜欢阿布力,但是毕竟是住在同层宿舍的熟人,低头不见擡头见,所以我拉开那个山东大汉,把阿布力从他胯下救了出来。见有人劝架,山东男生的女友拉扯着山东大汉,像兔子一样跳着溜走了。偌大的水房,只剩下我搀扶阿布力,还有他那被吓傻了的女朋友。等我把阿布力扶起来,只见他浑身湿漉漉,花衬衫被撤掉了扣子,像破布一样粘在身上,十分狼狈。他的女朋友一句话也不说,呆站在一旁。等阿布力喘匀了气,我发现自己的水壶被打碎了两个,感到十分晦气。无奈,打了两壶开水后,陪着阿布力两口子走出水房。出了水房的门看到的那一幕,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几个维族人在水房门口站着,堵住了出路,稍远处的墙根底下,或是蹲在地上,或是倚在墙上,还有十几个维族人,更远处则散聚着好些汉族学生。看来,维族人是前来增援阿布力的,那些汉族学生,则是来打水的,或是把热水瓶丢在水房里的。

堵在水房门口的维族人极其不友善,我一出来就被他们围住,分分钟就要拳脚相加。见状,我赶紧跟阿布力示意,让他解释。看阿布力用维语跟他们说话,我也赶紧用汉语解释:我是来劝架的,是我救了阿布力。当维族援兵搞明白之后,一个领头的家伙用磕磕巴巴的汉语向我表示感谢。接受了感谢,我马上告诉那个头人自己的两个暖水瓶被砸了,他们得赔偿我的损失。头人二话没说,直接从一个拎着暖水瓶的维族学生手里取了两个给我。我接过来,在众多汉族学生远远围观之下,以独占模式一人进入水房打水,再拎着四个热水壶,穿过一脸惊诧的汉族学生人群,在维族学生的目送之下,径直走回了宿舍。说实话,我碰到那伙维族援军的时候,心里也是吓得砰砰狂跳。这些人打架及其野蛮,要是被他们一板砖盖头上,我到哪里去喊冤?弄不好挨了打,还成为学校用作民族和谐的牺牲品。此后,我被几个领头的维族学生当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的待遇是能够带来好处的,这一点说来有点话长。兰大学生宿舍楼的窗户外,都拉着一条铁条,用做晾衣绳。按理说,我们住在五楼,衣服挂在窗外应该是很安全的。除非刮大风会把衣服吹跑,小偷几乎不可能拿走衣服。所以,粗心大意的男生常会把衣服晒在窗外几天才拿回来,我就是这样的人。某日,我难得洗了一次衣服,把几件衬衫挂到了窗外。几天后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一件很好的衬衫不翼而飞。这件衬衫是朋友送的,料子好,做工也讲究,是我用来充门面的行头。起初我以为是风吹走了,跑到楼下去寻找,却毫无踪迹。在我懊恼之时,隔壁宿舍的一个同学暗示我,去维吾尔族同学那里去问一下。获得这样的暗示,我并不太在意,以为是某种偏见作怪。

不久,我在楼道里碰到伊斯麦提,无意中跟他提了一下丢衬衫的事情。伊斯麦提对我诡异地笑了笑,然后带着我去了一个维族宿舍,跟里面的同学解释,这个家伙是自己人,谁要是从503宿舍拿了衣服,就还给他。当时并没有人应答,我也就没再多关注。一两天后,伊斯麦提拿了一沓子衣服来找我,问哪一件是我的。在惊诧之馀,我真的从那些衣服里找到我的衬衫。伊斯麦提笑着告诉我,衣服已经洗干净了,然后就拿着剩下的衣服回去了。事后我分析,唯一的可能就是某个维族同学,从楼道的天窗爬到了楼顶,用钩子把衣服勾走了。想到这里,除了有点火大,我还佩服那位同学的胆量与眼光。之后,其它宿舍偶尔还会丢衣服,我们宿舍却一直很消停,这或许是因为住着一个“自己人”的缘故吧。

我上大学时,电脑游戏已经风靡校园,不少同学们常常驻留网吧,在“帝国时代”或者“星际争霸”的世界里昼夜厮杀,乐不思归,耽误了学业。因此,学校开始加强宿舍管理,到时间就熄灯锁大门。这种政策在其它宿舍楼行得通,可是在六号宿舍楼却很难执行,因为很多教职员工和我们混住,学校没办法在宿舍楼大门安排门禁。宿管办公室为了执行学校的政策,把通往五层的两个楼梯封闭了一个,在另外一个楼梯的五层入口装了一道门,每晚10:30,宿管的人就跑来锁门。回来晚了的同学,只能冲着大门高声喊叫,意图唤醒住住在远处的宿舍管理员。这个措施让我们很不爽。首先,我们已经习惯了法外之地的自由,可以半夜游逛校园,可以在酒馆喝到半夜,可以在女生楼下聊天到深夜。这一切的自由,都被这道门给隔绝了。再者,晚归同学半夜叫门的吼声,也时常把我们从梦中吵醒,这让我们十分不爽。因为这些,我很想把那道门给砸了,然而我不敢自己干。

某日,我自己晚归,宿舍楼五层入口已经关门上锁。我正在考虑如何应对的时候,一伙儿喝醉酒的维族同学也回来晚了,和我一起被堵在门口。虽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是也都算是见面打招呼的熟人。维族同学比我勇武多了,扯开嗓子大喊“宿管开门!”喊了好几声,没等到宿管应答,却传来了“傻鸟---,别喊了!”的怒骂声,看来很多人被吵醒了。我见状,劝解道:“喊有个鸟用,还不如把门砸了,彻底解决问题!”一个维族同学听后,上来就踹,几下子就把木门踹烂了。另一个维族同学得意洋洋地跟我说:“你不能踹,我们能!学校只敢抓你们汉族学生,不敢抓我们维族学生!”大门被砸,很快换了一个新的,不久又被砸了。被砸了几次后,学校装上门后,不再上锁,我们重获自由。

四年大学生活,我和地质系大部分学生一样,过得并不开心。系里有成就的老师早就孔雀东南飞了,离开兰州到东南沿海的大学高就了。即便是给我们上课的助教讲师,也纷纷以读博士做博士后的方式,离开兰大,谋求光明前途。坦白讲,大学四年我没学到什么靠谱的专业知识。后来借以谋生的数学、计算机和英语,完全是靠着图书馆自学。大学毕业前一天,苦逼了四年的地质系男生,因为一件鸡毛蒜皮一样的小事,和化学系打起了群架。

起初,战火是我的一位朋友刘同学点燃的,然后我另外一个朋友孙同学出手帮拳,升级了战事。我本来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围观的时候才发现一群化学系男生群殴刘同学。见状,我加入战团。兰大化学系是大系,牛系,老师牛皮,学生牛气。地质系是小系,怂系,老师窝囊,学生让人瞧不起。妈的,大学的最后一天,还要受气,我很火大。火大归火大,我还看得清形式,敌众我寡,硬拼必然吃亏。于是,我开始拉架。拉架是有艺术的,我拉住化学系的某个男生时,刘同学就对他重点打击,孙同学在一旁把上来帮手的化学系学生推开。刘同学打趴一个,我就再拉住一个冒头的化学系学生,让刘同学可劲儿揍。

我一边拉偏架,一边高喊停战,所以我是政治正确的。来帮我们的地质系同学越来越多,战事从单挑升级成群殴。混战中,我看到了维族同学伊斯麦提。那个家伙穿着运动衣裤,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好像有一条腿不能打弯儿。等凑近了我才看清楚,他把一根拖布柄藏在裤管内。伊斯麦提和刘同学与孙同学都是足球场上的好友,他来帮拳我并不意外。然而,他到底有没有出手我却并不确定。起码,他没有在我参与的主战场出力。这场战斗的结局,虽然不敢说我们以少胜多,但是靠着刘同学的骁勇,地质系同学们的帮拳,我们没吃亏。第二天,战斗现场散落很多眼镜和鞋子,我的衣服上也沾满了血迹。事后,伊斯麦提和一个陈姓汉族同学一样,到处吹牛皮,说他手持一根拖布柄,冲入千军万马中,将我们救了出来。由于被学校扣留审查,伊斯麦提的战绩,我也无从查证,他是否把拖布柄从裤腿儿里拿出来,已经不得而知了。可以肯定的是,我并没亲眼看到突厥勇士与我们一起并肩战斗。

在学校扣留审查中,刘同学和孙同学都承认动手打人,我坚称一直在拉架,即便被打,也没有出手还击。化学系的领导出面袒护学生,地质系领导坚决不保护学生,任由学校处理。结果显而易见,刘同学和孙同学被记过处分,我逃过一劫。期间,突厥勇士伊斯麦提也留在学校,除了出牛皮,偶尔也来关心关注一下我们。好在记过处分并不影响我们升学读研究生,学校处理结果出来后,我们到兰大后门的餐馆吃饭。在门口居然碰到了维族同学阿布力,这哥们骑着三轮车卖起了维吾尔切糕,做了切糕党。看着他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我们打了个招呼就一晃而过。后来听说,他好多课程考试不及格,补考也不能通过,英语也没过四级,所以无法大学毕业,不敢回新疆面见父母。说到英语四级,我很好奇96级放射化学的维族学生,到底有几个人考过了四级,拿到了大学毕业证。

大学毕业后,我到中科院北京研究生院读书。一年后,我又回到兰州,约彼时在兰大读研研究所的孙同学,一起去兰大后门饭馆吃饭。我们一起沿着天水路,朝着兰大大门走去。期间,我看到好几拨维族男孩子闲逛。他们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样子,三五成群,不像是兰大的学生。兰大一侧的天水路林荫道很宽,一些小商贩在林荫道旁摆摊,贩卖小商品。我们走到兰大正门附近,看到一个女生蹲在一个小摊儿前挑选货品,几个维族男孩围着那个女生,其中一个男孩蹲到了女生的身边。我本来不以为意,只是因为那个女生浑圆的屁股才多看了一眼。这一看才发现,女生的牛仔裤屁兜里,插着一个钱包,而蹲在那个女生旁的维族男孩,正在偷女生的钱包。见状,我本能地高喊:“小心钱包!”

没成想,这一喊捅了马蜂窝。女孩意识到了危险,起身疾步离开了。那些三五成群的维族人迅速朝我聚拢,看架势是要揍我。我不敢接战,和孙同学一起拔腿就走。维族人却不依不饶,他们纷纷向我跑过来。他们跑,我也跑,我朝着兰大大门冲进去,身后跟着一群维族人。我跑进了兰大,维族人也跟着跑了进来,门口的保安连个屁都没敢放。好在那时候我跑的还算快,加上熟悉地形,就近躲到文一楼,甩开了维族人。文一楼是苏联人援建的老教学楼,虽然内部结构算不上很复杂,但是四通八达,可进可退。可能是看我没了踪影,维族人没有追入文一楼。我从楼上的教室观察,他们在文一楼大门前蹲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怕维族人耍诈,我在文一楼里躲了一个多小时,确定安全后才敢离开。这是我在兰州最后一次和维族人打交道。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大学毕业已经快20年了,毕业后大半的时间我都是在美国度过,基本上没再有过亲身和维族人打交道的经历。每每听朋友们聊天,把俄罗斯人称作战斗民族时,我都暗想,维族人才是我生活里的战斗民族呢。我和他们的遭遇过往,大都与“战斗”有关。有的朋友评论,维族人的血液里可能有好战基因,而我应该和他们一样,骨子里多少也应该有点好战基因。只不过,我被汉化的太多,已经没剩下多少祖先的特征了。其实有点好战基因,也并非都是坏事。记得当年足球场上,来自西北民族学院的维吾尔族球队,纵横兰州各大高校,战无不胜,无人能敌。

维吾尔人成为当年的战斗民族,固然与其宗教信仰和文化传统有关,中国领导人胡耀邦1980年代在新疆推行的民族政策也是一个重要甚至是主要原因。经过毛泽东时代的近三十年的高压统治,1980年代初新疆各民族过得并不开心,但是整个新疆社会和内地一样,压抑而平稳,没什治安问题。胡耀邦对毛时代的政策矫枉过正,在新疆采用压制汉族,扶持少数民族的政策。从学校入学,工厂招工,到公务员录取,全面优待以维族为主的少数民族,公开歧视汉族。这样的政策,不但导致汉族官员离职,汉族民众迁往内地,而且导致了维族人自觉高人一等,有时候甚至无法无天,恣意而为。听说八十年代以前,新疆维汉关系并不紧张,各族人民比较和谐。然而自从胡耀邦的新疆政策被推行后,新疆暴戾之气飙升,维族人打人杀人的传言越来越多。到了2000年代初,新疆维族人口剧增,大量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借着民族政策的保护,成群结队地到内地城市偷窃打劫,成为一时的社会问题。此外,由于社会走向开放,国际交流越来越方便,伊斯兰复古主义瓦哈比教派在80年代传入新疆,其影响力日趋扩大。到了2010年代,瓦哈比教派推动的社会生活领域伊斯兰化,已经催生了极端主义思潮和行为,引发社会不安。

中国历史,历来都是大乱大治。为了应付新疆的社会不稳定,高压政策再次实施。从我个人角度来看,如果新疆的“职业技能教育培训中心”,真的能够为维吾尔人提供职业教育培训,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同样的,其“去极端化培训”,如果能够帮助当地各族人民和平相处,我也是赞同的。然而,如果新疆再教育营搞的是纯粹的思想教育,那就有点名不副实了。强迫维吾尔人放下《可兰经》,来读《马克思主义》,让他们不再崇拜安拉,转而为伟大领袖唱赞歌,真的能让新疆长治久安吗,我存疑。国家一张一弛,阴晴不定的民族政策,让维吾尔族人一时得意,一时失意。得意时有些人就好勇斗狠,违法乱纪,失意时整个民族备受压迫。

千百年来,新疆这块土地,宗教信仰前仆后继,诸多民族厮杀逐鹿。楼兰人,匈奴人、乃蛮人、契丹人、维吾尔人、哈萨克人、蒙古人、满洲人和汉族人都曾主导过这块土地。拜物教,萨满教,佛教,基督教(景教),伊斯兰教和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都曾在这块土地流行传播。任何一次改天换地,在新疆都是以暴力实施的。然而长远看来,暴力一向都是怨怨相报,按下葫芦浮起瓢。压迫手段,往往带来的是深仇大恨和反攻倒算,而不是心悦诚服。回顾历史,再反思现状,任何一个居住在新疆的民族,都应该放下你死我活的旧思维,要学会包容,学会共存,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没得选择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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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看66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晴天好啊' 的评论 : “维族问题,就是娇惯出来的,如果搞人人平等,根本不会出现这问题。” - 说的是!
晴天好啊 回复 悄悄话 哈哈,发现一枚师弟,虽然不是一个系的。
写的挺好,吹毛求疵的话,你没写维族学生腰里带把刀在学校逛的情形,也没写民族学院的维族学生来兰大闹事儿,可能是你没碰到吧。
我99年研究生毕业后去南疆工作了半年,基本上是与维族人打交道,有一次出差,和田一个大单位,竟然里面只有一个汉族。新员工啊,先扔到南疆,因为老员工都不愿意去南疆干活儿,而且那时候,社会气氛不是很平和。
想起喝酒,那是拿啤酒杯(小号哪种),一次半杯,几口就没了,让我大开眼界。去新疆前,喝白酒都是哪种2/3钱的小杯。 老一辈维族主管,还是很认同老毛的,老毛仍然有很高的影响力(可能老毛解放过贫苦维族人?没去查证);新一代,混的好的,情商还不错,做事儿跟汉族人没什么区别,私下抱怨说‘上海富,是因为把新疆的油挖走了’。总之,在学校里横行的,无法无天的维族行为一个没碰到。他们也就是在学校里横一下吧,因为知道没有什么后果,而且又是那个血气方刚的年纪。要知道,虽然兰大的维族学生学习不怎么样,但是一旦回到故乡,那就是渡过金的人上人(大多数人还在赶着牛车种地放羊呢),是各个单位的骨干。
维族人也不需要搞研发,不需要搞深入的技术工作,所以,在大学,就是个熏陶吧,比方说至少能感受到有些人在努力学习??我接触的,都是主管和技术骨干,少数乡村干部。宗教方面没有涉及到,感受不多。唯一的一个事情,就是遇到一个维族,吃猪肉包子,被其它员工瞧不起,但是,吃包子的那位每天乐呵呵的。
维族问题,就是娇惯出来的,如果搞人人平等,根本不会出现这问题。这些年,维族人地位一直高于汉人,各方面照顾,并没有引起任何感恩,反倒是升米恩,斗米仇。
我那时候在南疆工作,气氛就很紧张。去墨玉(?记不清地名了,反正是和田的一个县),路上碰到好几趟部队查车;抵达后,街上是公审宣判的大会宣传;一打听,说是搜出了一堆土制手雷。
常驻乌鲁木齐的汉族同事,给我讲述维族如何屠杀汉人,拿着刀,在大街上,在楼道里,见到汉族就杀。而将近两天后,汉族有群体性的反应,有人开始号召杀回去,不过还没开始呢,被政府镇压接管了。政府考虑的是减小双方仇恨,而不是让仇恨升级。所以,后续公布的汉族被杀数字,远远低于实际发生的数字。
如果这次不是“集中营”的概念出现,我估计中共还不会把真实情况发布出来。这次发布纪录片,揭露一部分屠杀汉族的事情,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但揭露的,我相信不是全部,更加骇人的情况,肯定没有公布出来。民族矛盾,站在国家管理的角度,以降低为方向,不是着眼过去,而是着眼将来,不再重复这种恐怖屠杀,所以,应了那句话,“真相就是那样,你却不能讲”。
总而言之,要我说,都是惯的。就该学些美国的少数民族政策,一方面出给个大熔炉,你想生活好点,就熔进来,抛弃自己的文化; 要不就分割成小块,自生自灭,就像印第安人,有法律管着,也翻不了天。
cjasn 回复 悄悄话 虽然大学时的维族同学没有楼主遇见的这么火爆,但是火爆级别和我们汉族学生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从酒量,挑战老师观点,到闯社会(就是和校园之外的比较复杂的人来往),交女友。逃课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
他们从来不参加我们的活动,大概是嫌不够男人味吧,什么文学,电影,文艺,座谈,都比较没劲。
这一世 回复 悄悄话 新疆的暴戾之气,只要2代人就可以灭绝。由政府干涉不许家庭暴力,如西方一样把取消暴力家庭养孩子的权利。没有暴力前提下养大的孩子绝对没有暴力基因。暴力都是从小培养的。
这一世 回复 悄悄话 穆斯林的家庭暴力严重且普遍,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充满暴力是正常现象。未来世界穆斯林都能成事,因为他们本来就活的没意思。从小暴力下长大的孩子都爱和人拼命!可他们终于也无法成事!因为这些情绪的爆发并不能让人长久受益,只能是短期好处,长期亏损。因此,穆斯林对决白人世界,终究是输家,毕竟气愤让人短视。
美丽的人生 回复 悄悄话 精彩!惊心。看来任何事矫枉过正都有弊端。赞同最后结论。
kebob 回复 悄悄话 楼下同学,民族语言的失去并不代表民族覆灭,北美很多爱尔兰苏格兰裔德裔等大民族也只说英语,中国满族都说汉语,人口也过千万,近的说北美华人百人会会长傅履仁将军是说英语和汉语的旗人后代,国内就太多了。怎么说就不见了呢。
polar_bear 回复 悄悄话 平等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宗教自由只能在私下进行,公共场所必须得世俗平等
无法弄 回复 悄悄话 这还不是政府包容,养虎为患。少数民族政策早就不公平,他们比我们多很多好处,考大学加分,找工作容易,升学容易,吃的比我们好,多生孩子罚款都比我们少,好处多了去了。最糟糕的是犯了法,居然没人敢管他们。我在乌鲁木齐大街上被新疆人从后面偷东西,他们光天化日之下,翻我双肩背包……

我家亲戚是新疆政府的领导,他们整日小心翼翼与新疆人相处,甚至改变生活习惯,不吃猪肉,还是有危机感。就得好好教育他们,改造他们成文明人。
回复 悄悄话 我从小就和他们在一起,一个懒惰,好吃,喜欢happy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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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mb
一线天际 回复 悄悄话 别的不说,中共整治回子还是有理有节的,不然哪还有汉人的落脚地?
fonsony 回复 悄悄话 好文,中国首先是要法治,学美帝警察,放下温情。
清漪园 回复 悄悄话 给边边的评论+1. 真人真事,有意思。
oldsh 回复 悄悄话 叙述部分很有画面感!
糊涂369 回复 悄悄话 我从小就和他们在一起,一个懒惰,好吃,喜欢happy的民族,尤其版亿ysl后,使其更落后。我支持对他们去ysl,但是,政府已经开始从文化上同化他们,没收维文书籍,送起小孩去寄宿学校,让其之学汉文。一旦失去文字,民族也就不知哪去了。就如,百年前有满族,现在,你已经很难再见到他们。
BillyZ 回复 悄悄话 骚回回不能当人看,把它们当人对待,它们就变成魔鬼,在世界各地搞恐怖活动,滥杀无辜,被杀的人招它惹它了?伊斯兰和马列都是邪教。
温莎公爵 回复 悄悄话 难得见到全用事实说话的文章了,都TM的是“看法”!
hotpepper 回复 悄悄话 Thanks for sharing your personal experience. Let people know what is authentic and what is fake.
GoBucks! 回复 悄悄话 还是靠法治,看看美国,民族比这还多,但对中国困难很大。可以说中国的很多问题都跟法治不完善有关。
边走边看66 回复 悄悄话 写得真好! 也同意你最后几段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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