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街抗议还是去好好学习

杜克大学这两天摊上大事了！

上星期五，杜克大学生物统计一个研究生项目的一个负责老师（大概是个班主任，指导员的职务），Megan Neely，给系里的中国研究生写了一封电子邮件，建议学生在系里的学生多讲英文，提高英语。在不同的邮件里，她提到在系里的办公区学生们都要讲英文。此外，她还提到中国学生大声讲话，引起系里的老师不满。这些不满，导致某些教授认为中国学生不努力提高交流能力，因此会拒绝给学生实习和研究机会，等等。 这封信一发出来，就引起了学生的不满。坦白讲，我看了也不舒服。一方面，我觉得这封信写的不专业，有违政治正确。另一方面，我也觉得中国学生应该多讲英文，同时应该说话小声点，顾及周围人的感受。在周五晚上和几个教授朋友讨论过后，我就预言，这件事不但会在朋友圈刷屏，还会成为美国的新闻话题。当然，我还给出了结论，这件事情对中国学生的长远利益有消极作用。

果不其然，杜克周末就做出了反应，解除了Neely的研究生指导员职务。华盛顿邮报和NBC等媒体，都对这件事做出了报道。微信朋友圈里，流传着各种公众号文章对此事的评论。好多评论，都上纲上线到种族歧视，学校要禁止中国学生讲母语，如何如何。在我们本地的华人微信群里，也有人鼓动去示威抗议。平心而论，我反对激化学生和老师的对立和对抗。在我看来，这样对学生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在微信群里，我向鼓动抗议的Henry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Henry 你抗议为的是达到什么目的？那个教授的语言确有不妥，可是中国学生也应该自我反省。组织抗议，到底谁是受益者？那些中国学生吗？那些教授以后对中国学生敬而远之，还是恶而远之？关起门来说，人人都说种族主义者，有人因其种族自卑，有人因其种族自负。有些人，因为自以为种族出身好，选择歧视其他种族；有些人自认为种族优越，而选择帮助其他种族。或多或少，我们都是种族主义者。打种族牌，弄不好就伤人伤己，甚至伤己更多。想去抗议，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通过抗抗议，是否能够得到呢？”

我又提到：“杜克不处理的话，才应该去抗议。杜克大学第一时间就处理此事了。你去抗议，追求什么？”我在群里提出，中国学生们应该反思自身，努力学好英语，这样才会有更好的职业前景。我给出了自己的例子：“我博士导师是个华人，要求我们中国学生，在学校的公开场合一定说英语。刚开始的时候，说英语不是很容易，但是几年下来，我们英语都有所提高，工作后受益匪浅。”

群里的讨论越来越热烈。有人提出，杜克的这个老师的确有种族歧视的态度，因为学校里大声讲外语（如西班牙语和韩语）人很多，她偏偏把中文提出来了。我完全同意，她的邮件的确让人不舒服。可是，统计或者生物统计的硕士项目里，中国学生的比例绝对超过一半。所以，如果中国学生讲话大声，被单独挑出来也不令我吃惊。对于我提出的学生要好好提高英语的主张，群里有人支持，还有很多人反对。他们的论据也很充分，比如说我们中国人的语言特色，需要我们大声说出来。所以，大声说话不是不顾及别人，而是我们的中文特色。有如，学校既然招收了这么多中国学生，系里的教授应该考虑提供中文教学材料，甚至老师应该学点中文，才够尊重种族多样性。

群里更多的意见是Neely把中文挑出来，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她不去把说西班牙语的人和说韩语的人挑出来，偏偏针对中国人，就是种族歧视，就必须去抗议。我看到网上的评论，说杜克大学把Neely的研究生指导员免职还不够平息众怒，有人要求学校解雇她。有人说道，家里付了六七万的学费给杜克，结果孩子却受了委屈，这绝对不能接受。更有意思的是，有人提出那些中国学生可能英文很好，并无提高的必要。他们用中文交流，是他们的权利和自由。总之，观点很多。大概每个人都在各说各话，都在论证自己在单位里讲中文的权利。

看着这样的讨论，我觉得挺无聊。我只是站在一个曾经的留学生，现在的家长的角度上，认为留学的孩子们得多学英语，学好英语。群里的讨论，好像跟我的论点没关系了。所以，我不怎么再参与讨论，开始干家务活，只是偶尔看一下手机。晚上临睡觉，又看了一眼群里的讨论。嘿，我居然被骂了，成了“跪人”！那个Henry老兄，吃完晚饭就开始批判我，指名道姓地说我：“您可能是在美国跪久了，已经忘记有大批优秀的中国学生可以说流利的英语，然而不论他们以后是留在美国，还是回到中国，都不想忘记自己的母语。在一个没有第三人的场合，用自己的母语交流，为什么这样一点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啦？”

我一看，这哪儿跟哪儿呀？我啥时候反对中国学生说母语的自由了？我不就是对您提出的抗议游行提出了不同看法吗。再说了，您想要游行抗议，您自己出头去呀。可您却偏偏这样说：“我希望有人组织游行抗议，诉求很简单：在我们自己的生活圈子里，有说自己母语的权利，无论是中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还是任何一种方言。”意思是您忽悠别人出头，给您出气呢。回到Neely的信里，人家说的是在系里的休息室和厨房，那里还有不讲中文的人呢，否则怎么会有人跑到Neely那里去抱怨呢？您再主张权利，也不能把系里的公共休息室还有厨房，当成您家的会客厅吧！这位Henry老兄，给一个和我一样，鼓励中国学生多学英文的朋友下了结论：“看看某某和某某某，真的是在美国跪久了，所以连这样赤裸裸的种族歧视都不敢站出来反抗了吗？”我真想说，您也太能联想了吧？你把我们当成“长跪”，难不成您是“刘能”？自己想去跟“谢广坤”使坏，却在背后忽悠“赵四儿”出头？你要是去反抗歧视，自己去出头组织抗议抗议去呀！

实在没成想，这个Henry老兄居然把我册封成了“跪族”。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脑洞大开，推断您是天朝派来搞统战的呢！当然，这是玩笑话。天朝的统战部就算看上您，您也想当一次余则成，怕也没人愿意给您当左蓝呢。挨了骂，难免要辩白一下。下面的几段话，解释了我为何鼓励中国学生努力学英文。各位读者，您要是觉得有点道理，请您给我点个赞。您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麻烦您留言讲讲您的道理。

我之所以一再说，希望中国的学生多学英文，在公共场合使用英文，是因为我个人的一些经历。我参与过单位的一些招聘，看到好些华人学者，能力不错，研究很好，可是不少人因为语言而丢分，甚至没有拿到工作机会。到我们单位应聘，需要作报告。通过充分准备和练习，华人学者们都能够做不错的报告。可是一旦到了提问环节，语言的短板就显露出来了。吃饭是面试的另外一个环节，通过吃饭聊天，我们想了解能否和申请者融洽相处和共同工作。在饭桌上，除了研究和工作，华人申请者对其它话题的交流能力也不是很好。在存在竞争者的时候，往往是欧洲人，印度人，甚至是伊朗人拿到工作机会。我也带过研究生做项目。对老师而言，带那些学校为了赚钱而招收来的学生做项目，并不一定划得来。培养一个硕士做研究项目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往往大于学生带来的科研产出。一个英文讲得好的学生，肯定会能给老师好印象，争取来更好的机会。

在大学里，学生相对于老师出于劣势。对学生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和老师处理好关系。当过老师的人或许会认同，礼貌，才华，和能力是老师判断学生的标准。老师带学生又不是招女婿，用不着考虑是不是门当户对，肤色相当。学生们肯定有讲中文的权利。可是，他们更应该走出自己的舒适圈，多讲英文，扩大社交圈，更多了解美国社会，这样才会有更宽广的未来。相反地，通过抗议，请愿甚至示威，可以让学校看在钱的面子上，压迫老师道歉。可是谁都可以口是心非，阴奉阳违，说一套做一套，那些反感中国学生大声说中文的老师，会用更高明更虚伪的手段，去排斥那些他们不喜欢的学生。

学生们把事情闹得越大，恐怕对他们带来的负面影响越大。老师要是想给学生穿小鞋，必然也会想出政治正确的手段。从学生的利益考虑，还是和学校好好交流，和老师好好相处，自己好好学习才为稳妥。学校已经处理了相关教师，继续抗议有可能会激化矛盾，带来负面结果。学生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孩子，不经世事。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年纪，经历的事情多些，看得也更远一些。总之，我觉得应当鼓励那些孩子，用成绩和品格，赢得老师的喜爱和尊重，而不是通过抗议和请愿让老师们厌烦。

再多一句嘴，美国是个充满种族歧视的地方。我们时常抱怨受人歧视，我们何尝又不常常歧视别人。像黑人那样示威抗议，或许也会赢得政治正确层面的尊重。然而，社会向前发展的速度是缓慢的，对于国内来的学生，与其说用自己宝贵的时间去推动美国社会种族平等，还不如争分夺秒，好好学习，用自己的实力来赢得美国人的认可和尊重。谁要是想上街游行，推动自己追求的正义，请身先士卒，带上自家的孩子，别光忽悠别人家的孩子出头。

Neely的邮件：

新闻链接：

https://www.dukechronicle.com/article/2019/01/duke-university-china-2018-email-megan-neely-grad-program-director-who-stepped-down-also-sent-email-in-2018-telling-students-to-speak-english

https://www.dukechronicle.com/article/2019/01/duke-neely-says-she-deeply-regrets-the-hurt-my-email-has-caused-in-note-to-department-stud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