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眼中的毛泽东

底特律美术博物馆有一幅 Andy Warhol的《毛》，1972年版。Warhol 名人系列中的一幅，中国的宣传画报遇上美国的流行广告，怎么看着都别扭。我对这个艺术家不感冒，对这幅画更谈不上喜欢，只有一个说不清的奇怪感觉，让我每次在博物馆看见都会停下来端详一番。

八十年代我生活的地方中国人不多，美国人对刚刚开放的中国很好奇，喜欢问我对毛泽东的看法。那时的美国人都知道毛是谁，但对中国了解很少。他们知道中国很贫穷，但很喜欢中国人。

现在的美国，只有受过良好教育的才知道毛是谁。对于年轻的美国人，金三胖比毛泽东名字响亮得多。Warhol 的画在四十年前是炎手可热的流行艺术，现在只是滞留于博物馆的历史见证。美国人对中国人的态度，随着中国的崛起，也从先前的好奇和友善，转为警惕和戒备。

下里巴人眼里的阳春百雪

我家小妹十三岁了，按美国人的说法，是个Teenager了。一向温顺乖巧的孩子，也有脾气了，时不时的顶撞父母。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怕父母亲在公共场合言行不符合公认的标准，令她们难堪。小美人的父亲却是怎样想就怎样说，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在这方面，父女俩常有冲突，母亲只好做和事佬。

虽然我和小美人的意见相同的时候比较多，但在这些冲突中，我越来越倾向于支持她的父亲，不再刻意照顾她的感受。内向的小女孩，对公众和朋友的反应太过敏感，不利于她的成长。

今天和毫无艺术修养的父母去美术馆，对我家小美人承受力也是一个锻炼。不仅她爸爸口无遮掩，妈妈也表现不佳，有意无意地犯错。

楼下有个小展厅里人很多，我们也走了进去。短期主题展，我没看介绍就发表了意见：”Holloween 的主题进了艺术厅！”

”不！是墨西哥人的 Day of the dead, 不是Halloween。” 小妹小声告诉我。

”不一样？” 我问。

”人，鬼，宗教。。。” 小美人不说了，妈妈没文化。厅里人多，她不想在那儿给她母亲上课。

东亚文化展厅里有一尊神像，丑陋的雕塑，” Big boobs goddess”，我小声说。

”Mom!” 小妹吃了一惊，赶紧四下看看。我是挑了没人的地方说粗话的，并不想使她崩溃。

”不好看的东西，不必用漂亮的词！” 我不道歉。我想让她知道出格一些的言论并无大碍。

妈妈今天很差劲，爸爸也好不到哪儿去。美州土著文化厅里，有一张毯子挂在墙上，简单的条纹，土色和暗蓝色相间。小美人的父亲看不明白，”这种东西也能进博物馆！”

”妈，爸爸很大声。” 小妹抱怨。

”他没大声嚷嚷。” 我说。 先生只是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已。小妹其实是担心她父亲的谬论被人听见。展品旁的说明上写着1855年，artist unknown。她父亲的意见也没错。那只是一件文物。不精致，历史不长的文物。

最后走到一个小展厅，四面都是名家的画，Degas , Renoir 和 Van Gogh各占了一面墙，博物馆浓缩的精华。Van Gogh自画像旁边的简介上有一张画家的照片。那照片上，画家的脸健康饱满。不仔细看，看不出和自画像中那个病态的是同一人。小美人的父亲宣布，”画得不象！”

”Dad!” 小美人低声抗议。

展厅里七八个人应该是都听见了她爸的评论，没人笑，也根本没人回头看这父女俩。文化场所的人素质不错。

”鼻子不象，这是事实。” 她爸不理会小美人的窘迫，继续发表他的高见。

小美人不敢再说话了，怕她爸变本加厉，越说越离谱。转过脸来希望妈妈解围。

我强忍住笑，一本正轻的拉偏架，顺着她爸继续说形似：”是不象，下巴太尖了。” 小美人是有见解的， 我再激将她一下。

小美人别过脸去，也不理睬妈妈了。

“可能自画像和照片是在不同时期。” 我赶紧打个圆场，退半步。她不敢在这儿说就暂且做罢。

从美术博物馆出来，雨水还漂在空气里。父女俩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参加guided tour 看见的几件艺术品。被下里巴人折腾了一个下午，小美人的情绪并没有受到严重的负面影响。博物馆里观赏阳春白雪让她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