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四个多月不写博客了:心情不好,国内亲人病故和病重,虽回去多日、但终究难以尽责,这是身居海外的苦衷所在。
《文学城》是处精神家园,除了常来放松心情,也应写点小文,有些互动。在此,向网管报个到,我已猜到网管就是在我上一篇博文下留言的那一位,谢谢您的长期关心和友情!
此次回国和以往一样感慨多多;但一时还不能集中注意力写出来。只能随意写些家乡游记。这是第一篇,写的是我一直感兴趣的那位特立独行的乡贤郑板桥,这次是参观了他老人家的小小的纪念馆,题目来自于馆中的一尊铜雕,是为《骑驴的县太爷郑板桥》。郑板桥纪念馆是扬州天宁寺中近年刚辟出的小园,而天宁寺规模宏大,内有扬州八怪的书画陈列和佛教文化陈列,环境幽雅且游人不多,又免费开放,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郑板桥的老家是兴化市,离今天的扬州城区不远。但他老先生却常年客居扬州,无论是当官前还是罢官后。因此,他写有不少关于扬州的诗歌。其中有一组“扬州”的七律,写得很是动人。我最喜欢的是《扬州(七律之一)》,他所写的正是现在多伦多很快就要到来的百花盛开的季节:
画舫乘春破晓烟,满城丝管拂榆钱。
千家养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种田。
雨过隋堤原不湿,风吹红袖欲登仙。
词人久已伤头白,酒暖香温倍悄然。
扬州在唐代负有盛名,所谓“扬一益二”、“天下三分明月夜,无赖二分是扬州”。但后来历经战乱和地理变迁,繁华不再。
数百年后,在清朝康雍乾时期,随着盐商的一度兴起和乾隆皇帝多次巡视,江北古城重新振兴。在城北不断兴建楼台歌榭,所谓“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供官僚与社会上层在此挥霍金银醉生梦死。诗人汪沆感慨这一切,敏锐地称其是可以与山清水秀的杭州西湖比美的“销金锅子”,并将这片水面巧喻为“瘦西湖”。
当时的繁荣情况如何?就是郑板桥所夸的“千家养女先教曲,十里栽花算种田。”想象中,那时的城中夜夜笙歌;栽花与种田相比,经济效益当然大大超过种田!
他老先生一生所画,题材不多却很精妙。常见于他笔下的,除了竹子就是中国兰花,主要是春兰与蕙兰。他画中的中国兰花就二三丛,常常出现在破旧瓦盆中,既很平民化又有古意,也喜欢在画上再题些诗,以寄托情怀,诗中满含他所体会的世态炎凉。
例如,当时的社会人心浮燥物欲横流,人们很难耐得住寂寞。面对周围的势利眼,郑板桥在画中就用个破瓦盆,种上有些零落的春兰,并在《题破盆兰花图》中借题发挥道:
春雨春风写妙颜,幽情逸韵落人间。
而今究竟无知己,打破乌盆更入山。
既然知音者少,不如告别红尘,打破乌盆而遁入深山!
中国兰花不好种植。国兰爱好者将其栽在盆中,常常过一段时间后就渐渐死去,人们就再换栽上一批新的兰花。中国兰花这样的生生死死,只有旧瓦盆最清楚。郑板桥在《题盆兰倚蕙图》中因此感叹:
春兰未了夏兰开,画里分明唤阿呆。
阅尽荣枯是盆盎,几回拔去几回栽。
是呵,旧瓦盆阅尽了兰花荣枯,一如郑板桥的坎坷人生!而郑板桥的坎坷人生,反映了他那个时代绝大多数读书人的命运。
所以,我至今犹记得在《老残游记》中,读书人被劝诫要学点中医和学会用罗盘,不要老想着“学而优则仕”;一旦多年考试不中做不成官,就去做个江湖郎中替人治病、或者做个算命先生以谋条生路。象郑板桥那样,在丢了七品芝麻官后,还能回到扬州靠卖字卖画为生者,已属不易矣。
而他在另一首诗《山兰》中,则借兰花在山中默默无闻,采下山后,到了人家中却倍受青睐的不同遭遇,直抒胸臆,对世人的趋炎附势,进行了嘲讽:
“山上山下都是兰,
香芬馥郁是一般。
可恨世人薄幸眼,
只因高低两样看。”
不多写了。郑板桥对后世影响很大,一句“难得糊涂”,至今大家都在用。或许现在的芸芸众生中不少人也仍然是“难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