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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刚过去的第74届金球奖颁奖典礼上,获得终身成就奖的梅姨一番获奖感言被推上社交媒体刷屏王宝座。
粗略总结一下梅姨这段约6分钟的演讲,主要是呼吁一个健康社会应有的基本伦理:反对强权利用自身地位欺辱弱势群体,呼吁大家不应该让这种恶习如病毒般蔓延开来,同时号召群众保护严肃新闻及媒体自由。
这番演说被各家媒体、营销号、社交网络争相转发。在一众文章把演讲字面内容分析殆尽之后,无限的引申工作就此展开。有的大赞梅姨优雅的批判,也有不少跳出来为川普洗白的。
比如避开内容谈场合的,认为“艺人请远离政治,金球奖不是竞选集会”;又有质疑梅姨这样身份是否有资格代表大家说话,“名利双收的好莱坞精英们不懂劳动人民的苦”;也有拉赵本山下水,试图合理化“模仿残疾人”这一行为,“曾经愉悦了十几亿中国人”;而最常见的思路,就是质疑梅姨提及的例子是否真实。
被梅姨用来做演讲例子的事件发生在2015年11月24日,川普在北卡的竞选集会上抨击主流媒体不诚实,提到纽约时报记者Serge Kovaleski对于一篇报道“出尔反尔”,自称“不记得有这样的说法”。
Kovaleski患有关节挛缩症,导致他右手关腕关节向下弯曲,上肢的活动并不是很正常。
川普在讲到Kovaleski的时候对台下观众说:
“这个可怜的人,你们一定要看看这个人”
“Now the poor guy, you gotta see this guy”
然后右手腕也向下弯曲并且一边手臂上下舞动、表情夸张的大喊模仿他:
“啊,我不知道我自己说了什么!啊,我不记得!”
“Ahh, I don’t know what I said! Ahh, I don’t remember!”
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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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流出之后,各方认为这是川普对残疾人士的恶意模仿和侮辱行为。这个事件也被希拉里在总统辩论中拿来作为攻击证据之一,甚至被做成了竞选广告在电视上反复播放。
一年多前也好,金球奖过后的第二天也好,川普其实一直对“公开侮辱残疾人士”这个罪名是否认的。他表示:
“我从前没有现在不会将来也绝对不可能模仿羞辱残疾记者”,并且再三强调“首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记者,不知道他长啥样,有没有残疾。其次我只是在模仿一个慌慌张张为了恶意摸黑我而随意改换自己说辞的无良记者的表现”
“merely mimicked what I thought would be a flustered reporter trying to get out of a statement he made long ago”
Fox在去年撰文就表示川普没有侮辱残疾人,如果在Youtube或谷歌上搜索“川普模仿残疾人”关键词,前几个结果基本都是川普支持者上传的视频(比如Catholics4Trump整个网站就是为此而建)。他们给出的支持证据是,川普也在其他公开演讲上用这种“手舞足蹈”的方式模仿(mock)过他攻击的人物,这只不过是他一贯的演说风格[2],这些观点在大选前就早已广泛流传了。
金球奖之后这样的逻辑又一次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总的来说认为“川普从未嘲笑过残疾人士”的逻辑有三,一是川普就是个“一视同仁”的模仿者,健全与否都会模仿,残疾人士也就没什么问题了[3];二是这个记者报道不诚实,垃圾,这样就是为了嘲讽和反击他;三是川普都没见过这个记者,怎么模仿?
好,我们逐个来看这三点:
1. “一视同仁”的模仿者,甩手只是习惯?
一些持“川普无辜论”者巧妙避开了“模仿”这个词,表明“甩手谈”只是一种夸张动作而已。比如川普在形容对手Ted Cruz回应是否支持水刑时,表现慌乱,用了甩手动作(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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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比如川普在引述民主党主席Donna Brazile时也用到了摆手动作(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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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川普在引述某银行行长的时候也甩了手+抖动(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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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结论,当川普再次“甩手”的时候,他必须肯定没有要嘲弄羞辱谁的意思,只是夸张的肢体语言而已。换句话说,这里面的逻辑是以上三个事例都导致了“甩手”这一现象,所以“甩手”现象再次发生的时候,事发起因只能跟前三个事件性质相同,而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其他,比如说,恶意嘲讽弱势群体。
回头看上面几张“证据”动图中,图2、3只是手上下摆动和抖动,图1看似和原图虽然动作相似,但是仔细观察,原图的右手手指一直朝下,左手却自由摆动,并非向图1一样双手手指都自由摆动。而且他在这次“甩手”前也明确说了,“这个可怜的家伙,你们都该来瞧瞧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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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记者不诚实,出尔反尔?
川普为何要公开点名Kovaleski,真相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说“为了抹黑随意更改自己的言辞“而显得慌慌张张?
川普曾经屡次在竞选集会及媒体采访中提过,在9/11事件发生后,自己亲眼在电视里看到了:
“成千上万的人在Jersey City欢呼庆祝”
“watched in Jersey City, N.J., where thousands and thousands of people were cheering as [the World Trade Center] was coming down”
并且引用了Kovaleski于9/11事件之后在Washington Post的一篇报道中的一段话来支持自己。
Kovaleski对川普的引述表示,“我确实不记得任何人说过有成千上万的人庆祝”。就是这个回应,让川普揪住作为指控Kovaleski更改自己言辞的证据。
Kovaleski的原文那段话是这样的
Law enforcement authorities detained and questioned a number of people who were allegedly seen celebrating the attacks and holding tailgate-style parties on rooftops while they watched the devastation on the other side of the river.
执法部门扣留并询问了若干人,据称是被看到在河对岸屋顶开派对庆祝袭击灾难的人。
若干人(a number of people),跟成千上万人(thousands and thousands of people)根本不一样,再加上作者还用了“据称”(allegedly),也就是说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证明这个“庆祝”真的发生了。 Kovaleski就被说成是更改言辞、自己打了自己的脸[1][5],?
目前在网上关于“新泽西穆斯林庆祝9/11“的新闻寥寥,最广泛流传的其实来自一位长期反穆专栏作家Debbie Schlussel,她有一篇报道称在新泽州的Paterson有很多穆斯林暴动以庆祝9/11,Kovaleski所谓的“据称”恐怕由此而来,但此新闻真实性从未被证实——阴谋论新闻图片张冠李戴的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连新泽西州长共和党人川普支持者Chris Christie都表示“从未听说过这种庆祝”[4]。
比如网上广泛传播的视频“新泽西穆斯林暴动庆祝9/11”,其实是巴勒斯坦人在以色列控制的West Bank地区庆祝,不是在美国新泽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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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川普没见过记者?
至于川普到底知不知道Kovaleski是有缺陷人士,Kovaleski早年在The Daily News的工作的时候,就对川普进行过多次报道,亲自采访过他,也在各种场合与他见过面不下十几次,另一位The Daily News的同事Andrew Gluck也证实了此事[6]。当然,川普至今依然否认自己见过Kovaleski。
关于川普到底有没有模仿残疾记者,恐怕是他自己在公开场合嘲笑了身体有残疾的记者,之后被政敌拿来攻击,团队为了反击,只好搜集材料来证明川普的表现并非针对其“残疾”的情况。要使得故事完整充实,川普只好说自己从未见过Kovaleski,也不知其残疾。
《汉密尔顿》请愿事件仿佛还在昨天,川普如今又沿用了同样的腔调对梅姨的演说跳脚炮轰,连词汇量都不待更新的,说梅姨“over-rated”(还是个错别字),又说梅姨“attack”他。还不忘在此再次强调“我没有模仿嘲讽”,反而是记者“前言不搭后语的要黑我”,继续劳驾各方拼命洗白联系证据。这个颇像我们之前写过川普五个“不为人知”知音体故事的真相中,川普“为了女人而骂女人”的洗白。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估计我们这位新进总统的肚子里,装的是无人潜水探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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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奇怪的是他这么有争议的行为却每次为他挣到更多粉丝。看来讨厌狗的人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