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狗年春节,正好与加拿大的家庭日长周末连在一起。开心之余,我老早就在家里上上下下布置了一番,挂好大红喜庆的春节小饰品,贴上寓意吉祥的春联,并买来各式各样的贺年糖果、香飘四溢的水仙花、造型独特的蝴蝶兰和碧绿可爱的富贵竹,瞬时整个家就有了一些过年的味道了。
除夕之夜,下班回到家,一家子围坐在火锅前,吃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微信里逐渐多了从各国多地发来的拜年祝福。打开上传的视频,春节的鞭炮声就响彻在我耳边,灿烂的烟花照亮了手机的屏幕,而亲朋的祝福,如呢喃的燕语,久久飘荡于心中,也把我的思绪,带回到已泛黄模糊的记忆中,我仿佛闻到了阵阵从故乡隐约飘来的年味儿......
我的故乡,位于粤北山区的一个典型的客家小镇,记忆中小时候每逢春节期间,家乡的人们总会遵循一套过年的习俗。从进入腊月开始,乡亲们就为过年而准备和忙碌了。那时候虽然生活还很艰苦,但家家户户必圈养几只过年吃的鸡鸭,肥肥的年猪此时出栏待宰,给孩子们的新衣买回来了,漂亮的年画以及还飘着墨香的春联也买回来了。那时小小年纪的我总是积极地帮父母除尘扫屋,擦洗家具,浆洗衣物和张贴年画。只见收拾好的屋子,立马就亮堂了许多,母亲一开心,往往会给我额外的“奖赏”——一包鞭炮、两只发夹、几颗糖果,或允许我晚饭后和小伙伴们一起,挨家挨户去东游西逛。
于是,我和几个堂姐妹们就会在晚上闻“香”而动,只要哪家飘来做年糕小吃的香味,我们就会出现在那里,笑眯眯的婶子姨婆们,总会塞给我们一些刚炸好的香喷喷的油角子、糖环、油糍、炸鱼块等等。有时我们几个小姑娘也学着胡乱“帮忙”包几个,但很快又闻香“窜”去隔壁家继续蹭吃蹭喝了。
这样有口福又开心的好日子持续了十天八天后,终于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了,母亲一大早起床,杀鸡宰鸭、煎炒炖煮忙个不停,我则把屋里屋外又彻底打扫了一遍,又早早地把新衣服穿上,就傻傻地等着吃年夜饭了。下午时分,一顿丰盛的除夕团圆饭终于开始了,平时难以吃到的猪肉鱼肉鸡肉酿豆腐等一一端上桌来,母亲给我和哥哥一人一个大鸡腿,我喜欢把鸡腿沾上白糖再吃,母亲不断地给我碗里夹鸡肉鱼肉,嘴里念叨着“乖女,吃多点”,我津津有味地吃着这些美味佳肴,直到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这顿期盼了一整年的年夜饭才算结束了。
夜幕渐渐降临了,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我兴奋地溜出家门,来到附近的晒谷场上,那里已聚集了老老少少不少人。衣着簇新的人们在地上燃放烟花,灿烂的火花带着明晃晃的光芒,射向夜空,照亮了眼前一张张开心的笑脸。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黑黝黝的山峦间闪烁。我穿梭在人群中,寻找同样兴奋不已的小伙伴们,我们拿出一包包“珍藏”多日的炮竹,小心翼翼地拆了,再一根根地点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过年的美好瞬间慢慢地拉长和延伸。
愈近午夜,聚集的人愈多,年的气氛也愈加浓了。午夜刚过,乡村各个角落里的烟花和鞭炮声就此伏彼起,响彻夜空。我和小伙伴们手拿小电筒,追随着响声,一整夜都奔忙在一堆堆鞭炮纸屑里捡拾心爱的“漏响”之炮竹,直到天微微亮,喜庆吉祥的鞭炮唤醒了整个沉寂的村庄,我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家里,简陋的小屋,依然亮着昏黄的灯光,指引着心满意足的我酣然入梦。
记忆中的我,童年和少年时期过年总是这样无忧无虑、快乐自在。那时觉得有新衣穿,有鞭炮放,还有糖果吃,有鱼有肉,那吃下的是满口的年味儿,空气里到处飘荡的可都是十足的年味啊!
自从年少离开故乡后,我就一直生活在大都市里,那些过年时繁琐古老的习俗渐渐少了,而年夜饭则一年比一年丰盛,但是我却再也吃不出小时候粗茶淡饭的香味,也感觉不到当年那浓浓的年味儿。
然而,当我移居海外,身处北美最多华人的大城市后,我却坚持每年都带领孩子们过中国的农历春节。我给孩子们穿上唐装,带他们去唐人街看舞狮,做一顿家乡口味的年夜饭,而满屋子贴挂着的,都是过年其乐融融的温馨,我仿佛感觉到那些渐渐飘远的年味儿,又重新聚拢起来,变得醇厚而浓郁了。
我想,不论中国过年怎样变化,但人们对万家团圆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永远不会改变;也不论我身居何处,心中珍藏着的始终是一份海外游子浓得难以化开的思乡之情。今日,我唯借小时候这些过年的美好记忆,与海内外的亲朋好友一起,品尝和回味童真年代简单而幸福的年味儿,并祝愿大家新年里的每一天,开心快乐、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