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随笔(18)缘分的红丝线
快乐玉子
人生旅途漫长,许多朋友亲人走着走着像断了线的风筝散了。微信犹如红丝线聊着聊着断了的线又续上了。
终于找到了三十多年前的老朋友童干事。何止是朋友,是亲人啊。多少次相逢在梦里。重逢在今日,何等开心激动。
地铁上,我不停地向先生唠叨有关我和童干事一家人的故事。
75年底安徽兵团转为农场,兵团战士的上海知青们发配到安徽各城市的工厂。我来到兵团下属的六安皖西汽车配件厂。
那日厂组织科的周干事找我问话。
“你妈在镇江住过吗?”
“是的。”
“你知道她有个姓周的要好同学吗?”
“当然知道。我妈常常提起她。我妈说,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那是我姐。我见过你妈。记得小时候你妈常上我家玩。”
没想到在安徽六安竟然遇到妈妈年轻时的好朋友。上一代的情缘在我这又续上了。
“你一人在外,就把我家当娘家吧。常来玩玩。”
周干事是个很实在真诚的人。她的丈夫童干事热情风趣。渐渐地我成了她家的常客。
他们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名叫小琴,小琴非常调皮捣蛋,不时闯祸。周干事性子急,开口责骂小琴时,童干事总有办法让周干事心平气和。从来不见童干事对女儿发火。
我羡慕小琴,“有如此宠你的爸,幸福啊!”
小琴任性地说“那你也做他女儿好勒。”
“那才好啦,我有两个,一个大女儿一个小女儿。”童干事风趣地说。
其实,在童干事家人的眼里我就是自家人。我们之间无话不谈。
童干事的妈妈阿娘来六安时与我聊起往事。当初童干事与周干事谈恋爱时,周干事得了严重的肾病,医生说,有可能影响生育。童干事对家人表示,我绝不会因为她生病而抛弃她。爱一个人就要对她负责任。他二话不说与周干事结了婚。
热情实诚的周干事和重感情性情温厚的童干事,多么和谐温暖的一对。遗憾得是肾病影响到周干事的健康。待我找到童干事时,她已经不在人世。
六安工作生活的那三年里,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在宣传科工作的童干事兼任马列主义理论学习小组的组长。负责领导从各车间抽出的我们这些小青年的政治学习。上班时间一本正经地听他讲政治说时事。一下班关上门,一家人饶有兴趣地忙着吃喝玩乐。
阿娘是烹饪高手,接下来排名是童干事周干事,我也不差。上海人嘛好吃,尤其像童干事,一个从讲究人家出来的上海人。
“格能好的甲鱼汤,要是配上青花细瓷的景德镇小汤碗,吃起来味道大不一样。”带宁波口音的阿娘不无遗憾地说,“可惜啊,银筷细瓷古董被“抄四旧”的敲掉了。”
阿娘的心情和她说的“味道”,大概只有我们几个人心知肚明。食不厌精,精美的食物精致的盛器优雅地品赏,何尝不是一种陶冶性情的美好情趣?只是在那枯燥乏味的特殊年月里,美被扭曲被遗忘了。
我们的许多美好回忆离不开“味道“,美滋滋地创造和享受美食,乃关上门后一家人亲亲热热的乐事。
鲜嫩的清炒鳝丝。鳝鱼是自己活杀的,要得是绝对新鲜。鳝鱼不拿刀切,用手撕成大小均匀的丝,手撕的易入味。足够的葱姜料酒。大火急炒。盐糖鲜酱油不多不少。出锅前勾个芡,再滴几点麻油。
每次吃到这道菜就会想起童干事精益求精的厨艺。大概印象太深,以至于后来吃鳝丝时总感觉没有童干事做得那么鲜嫩入味。
周干事的田螺塞肉得了阿娘的真传。那是吃功夫的菜,螺肉一只只挑出来,切碎后加入不肥不瘦的肉糜。添加调料,搅拌打匀,再把它一只只塞回螺壳。不说烧法,光是准备工作够忙好几个小时。我常常充当打下手的角色,帮忙洗洗切切。
那年托车间同事从芜湖弄来大闸蟹。晚上八点多,我拎着蟹进门。
“这么晚了,要不要放明天?”见他们准备睡觉,我犹豫。
“大闸蟹不能过夜,吃得就是新鲜。”童干事毫不犹豫地说。
热热闹闹忙起来,转眼间金黄色的大蟹摆上桌。
蘸着调制的姜丝醋,慢慢地品赏时鲜肥蟹,不时喝一口温热后加了话梅的黄酒,享受啊!
“在吃特别鲜的东西时,眉毛也会翘起来。”童干事说,他精心地剔出一整条蟹脚。
“真的啊?”小琴好奇,一个个仔细查看我们的眉毛。大家都笑啊。
记不清眉毛的样子了,难忘的是那个开心的夜晚。
“太晚了,在这里睡吧。” 喝了酒周干事不放心我一个人半夜独自回去。
一张大床加几张方板登,大家挤在一起,暖暖的一家人。
“你真的有福气,碰到这么好的人家。”先生听我的故事不由生出感叹。
“是啊,我很感恩,一路走来我总是遇到好人。”
到站了。出了地铁,正想寻路,抬头看见等在地铁口来接我的童干事。身旁的施继业也是刚到。
一眼认出童干事。八十多岁了,腰板挺直精神矍铄可爱风趣依然如旧。他开心地告诉我,最近天天去迪斯尼公园玩。他妹妹知道他的性格,特地为他买的季票。老人家一大早进园们,一呆就是一整天。
历经三十多年的岁月,除了一头白发,童干事容颜依旧。他在深圳小琴家和上海的妹妹家两头住住。还是以前见过的那个童妹妹,热情开朗。
童妹妹家在浦东。房间宽敞窗外一片树林。很高级的住宅小区。她丈夫是知青。世界如此之巧,妹夫与我先生同是黑龙江农场知青,回上海后还曾经在同一单位工作过。
童干事邀来当年理论小组的朋友,施继业,陈爱民张逸梅夫妇,华侨和夫人小马,还有帮助我找到童干事的王尧坤。
“咱们不出去吃,在家便饭,聊天方便。”童干事说。
哪里是便饭,简直是过年!鸡鸭鱼肉一大桌。白斩鸡,酱鸭,熏鱼,硝肉,各种各样的功德林素食,还有饺子粽子等。
妹夫突然想起,“怎么忘了煮好的牛肉?”那么大的圆台面已没有空间摆了。
童妹妹和妹夫热心热肠忙进忙出。一大桌的菜,要化多少时间啊?都是近七十的人。
“太辛苦太谢谢你们。”我感动感激。
“不辛苦。大多数买现成的。”童妹妹说。
看得出他们的精心准备。不光他们自己做的菜,就是现成的熟食,也颇化一番心事。
就说粽子吧,来自“舌尖上的中国”推荐的那家,妹夫家住浦东,跨越上海跑到浦西老西门去买的。先生觉得味道不错,亲自跑去购买,那是后话。
午餐后,老朋友们喝茶聊天合影。妹夫还将相片印刷并封塑。一人一套。
哇,这么丰盛的晚餐!童妹妹和妹夫像变戏法似的,不停地端出一道道时鲜菜。
童干事一家人的热情款待,让先生尤为感动。“如此真诚的朋友,如此热心的人家,上海滩已不多见。”
“不是人家是自己家。”我更正他。
都说现如今人心浮躁,人情日渐淡薄。童干事和他的亲人们的浓浓情谊一点没变。
该说再见了,心中那么不舍。童妹妹和妹夫喜欢旅游,盼他们能来加拿大玩。待我下次回来,我要去深圳看望童干事和小琴妹妹。还没有道别已在期盼下次欢聚。
愿亲朋好友们康健快乐,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