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演员
所有伟大的艺术都有强大的力量,解决时间,距离,差异,不公,异化和绝望带来的问题。——蒂尔达·斯温顿
Tilda Sweden
蒂尔达·斯温顿与隐居的学者约翰·伯格是故交,在后者辞世的两年前,她以制片人,导演和采访者的身份探寻了他在法国昆西乡下的隐居之地,为世人留下了弥足珍贵的纪录片《昆西四季》,在我们一窥学者生活的同时,也见识到了蒂尔达·斯温顿在其演员身份之外,还是一个朴素的朋友,真诚的对话者,深谙自然之道的母亲,以及一个在世上享有盛名的人物的真实的生活态度。
多栖的身份往往不是为了在每个领域都获得名利,毕竟世间还有那么多值得探寻的事情,在这些日常的作为普通人的体验中,也滋养了镜头前的脸孔所能体现的丰富情绪,她们往往知道作为他人是怎样的活着,怎样的感知,对事物应该有怎样的反应,所以演员有时往往不是一种单一的专业身份,它包含着太多对从业者的素养要求。
仅把电影作为一种工业的话,当然演员在这个产业链里需要社会对其声名的认同,但是获得了名利的人如何看待名利,如何享用它又不必被它负累,如何在名利场曝光又不以私生活作为代价,这些都是演员要面对的课题。
看看蒂尔达·斯温顿这样的演员们是怎么驾驭和利用自己的演员身份的,就明白她们为什么能在所谓职业高龄期来临时还演得那么洒脱,活得那么自在。
蒂尔达·斯温顿在纽约MoMA上演的The Maybe以每年六次不定期的频率上演,每次都会在观众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她以纯粹艺术家的身份要求这个项目不能有事先的展讯和通告,而且她也从不发表关于此事的任何言论。在伦敦,罗马等地先后上演过的The Maybe让成千上万的观众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个女演员如何躺在一个玻璃柜子里安睡,而表演安睡的时长常常要超过七小时,蒂尔达为此作品唯一的标注只是:一个活着的艺术家,玻璃,眼镜,亚麻被子,枕头等。由此引发的社会讨论一大堆,但蒂尔达沉默着。
在2014年的时尚博物馆,蒂尔达上演了为期一周Cloakroom,她从观众那里收集衣服,和人的日常用物展开了交流,用肢体语言和情绪传达着对人的知觉,观察。浅金头发修长身体的蒂尔达以优雅的姿态呈现了人对他者的探寻,渴望与依恋。女演员相比其他的行为表演艺术家,有更好的情绪和肢体的控制力,感染力,将一个普通空间瞬间转换成了了能量和气息的场所,这是表演的魔力,也是艺术家式演员对公共艺术领域里的探索。从1995年涉猎艺术领域,蒂尔达从未间断这些行为表演,包括2012年的The Impossible Wardrobe(与历史学家Olivier Saillard合作),2014年的Eternity Dress。
另一位神级戏骨夏洛特·兰普林则在去年的巴黎秋季艺术节上和蒂尔达共同出演了Sur-exposition。这有着45年历史的艺术节本来就是集全球艺术家的戏剧盛会,这两位一直片酬高名气大的影后对实验项目的参与,证明了她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的。在巴黎现代艺术博物馆里的表演中,素颜,白衫黑裤,沉默,默契的走位互动,二人演示着喧嚣时代下人对社会的下意识的反应,那些摄影器像是无声无息的怪物,把人这样本身柔软的生物变得冷酷,毫无温度。
Sur-exposition
凭籍《45周年》获得柏林影后的夏洛特·兰普林是把半世纪集于一身的风姿绰约化成晚年时的一种面目清峻,“脸上的皱纹即是人生的地图,记录下你所有的痕迹,你的脸就是自我价值的一部分”。对于Sur-exposition的诠释,她认为是对过度消费下人的真实性的回应。
Charlotte Rampling
因为所爱的出轨和离世而患上重度抑郁的夏洛特,在生死离别中得到的经验放诸在作品里不是大开大合的悲喜,是不动声色,是从容,是无所畏惧。晚年她也仍然是山本耀司的缪斯,是Loewe时装和Nars彩妆的代言人。出自艺术世家,17岁出道,夏洛特演绎了各式华美和颓废的角色,直到在《45周年》里以苍老的真实容颜告诉人们一个演员能在多大程度上拉伸自己无限的演技。“没法解释我是怎么做到,我只是需要去看看一个人如何存在,如何生活”,对世间的细微观察和作为一个人的真实的态度成全了这样的神级女演员,还有一些必须抛却的东西,和时间的斗争,和艺术的较量,最后总是这样的演员取得了胜利。伍迪·艾伦说这世上他只想和俩个人吃晚餐:一是作家卡夫卡,二是演员夏洛特。
乐衷于加入艺术项目的还有凯特·布兰切特,2017年在上海昊美术馆展出的《宣言》是一件13屏同步播放的电影装置作品,包括一个序幕和12个场景,导演朱利安·罗斯菲德以50多个20世纪里程碑式的宣言为蓝本,拼接出13段具有戏剧冲击的诗意独白,这部作品在向宣言的传统致敬,也对宣言在时间的考验中提出质疑。
Kate Blanchette
而凯特则其中扮演了电视台主播,葬礼主持人,朋克歌手,流浪汉,工人,记者,家庭主妇等13个形象,其中有口音的变换,情绪的变化,用她极尽完美的演技生动诠释了这些戏剧角色。凯特的所有形象都指向宣言对社会的影响,也在传达着一种信息,艺术家们在全球的政治危机下,应该再度发声。从未来主义到激浪派,凯特精准地传达着宣言在时代中的回响。
凯特把13个角色中的所有细微动作眼神演绎到令人毛骨悚然。精明,呆滞,冷漠,神经质,激昂,麻木脆弱敏感,她似乎把世间所有人的职业特质和人性都集于一身然后在《宣言》中悉数展现。她曾说最感兴趣的就是演员人格和角色人格之间的缝隙,在这部艺术长片中,她自在地在这些缝隙中游走,并且填满了。
三位女演员的共同特质可能不仅是银幕上的活色生香,而是在自己演艺事业中的主动性,跳脱了工业链中演员身份的被选择的窘境,还有一些实实在在的主动权牢牢地抓回到自己的手中,主动回归戏剧舞台不断地磨炼,愿意为某一个电影角色花大量完全将个人体验投入其中,还有真实的生活态度,为某些公共事件表达个人立场,在不同领域变换身份,爱惜羽毛的方式不是骄傲,而是将名利场之外的自己投身于扎实简约的生活之中,那是勇气也是智力决定的,是文化和艺术不断充实填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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