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龙头凤尾碧云天

那晚孟清音硬着头皮还是跟着大伙去聚餐了，七八个中上层管理人员，场地自然档次不低、食物也美，就是坐在那个地中海老男人祝行长旁边，哪哪都不自在，明明工作上跟她争锋相对，一副八字不合要咬死她的样子。

这会儿却跟她忘年交似的，一会儿给她夹菜、倒酒，孟清音推辞最近刚有饭局，喝太多了，今天缓缓。

一听这话祝行不高兴了，且以各种言论和动作表情让你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孟清她也不是酒桌小白，也是从基层过来的，手里资源要维护时，多的时候一周三四个饭局，可今天她确实是见酒就感觉反胃。

官至上位的人为什么爱让人喝酒呢，说到底是种对你服从性的试探。

祝行这是新官上任，拿她杀威风给大伙看。

路择发微信质问她为什么没在家里，让他白跑一趟，正在为喝酒犯愁的清音看到信息，故意气他，回说:"领导非要拉着我小手，让陪他美美得喝着小酒呢。一时半会儿可回不了，您赶紧哪个温柔乡过来的回哪去吧啊。”

路择也火冒三丈，以前孟清音可不敢这样夹枪带棒拿话挤兑他，教育了她两句，让她麻溜滚回来，有重要的话问她，孟清音一句也没再回，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心底生出一股子豪气，哼！就这点小酒、不就个男人嘛，能耐我何？

她自己斟满，端起酒杯，像男人一样，把酒言欢，“喝！来，整一个！”

好在她有底气，没醉，但祝行喝到了一口一个“小音啊，我怎么感觉我有点醉了呢”的程度，聊天时把手搭她椅子上，拉着她手聊当年，把孟清音油腻得不行，这样下去，同事还真以为他俩有什么呢。

有三两个喝倒了后，本着喝倒就是喝好的观念，大家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祝行的马屁精小弟信贷部高经理，看出来个不得了的秘密似的，又巧舌如簧提议去唱K，就近！包间都订好了！

没喝醉的一半人马又信了他的邪，孟清音被另一位副行长，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郭悦云挽着，她每次越喝就越兴致盎然，换个说法叫耍酒疯，她拉着清音，说她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伺候两娃和老公、公婆，今天难得放风，要清音负责把她送回去，孟清音一大优点或者说一大缺点就是太好说话，不会拒绝别人，她推辞了两遍无果后，也就跟着去了。

一行人到地儿的时候，孟清音知道她又是太天真了，高估了男人那点德行，高经理说的唱k实际是订的高档会所，场子里一眼望去，就不能老实发挥照明作用的扭动着的灯光、死也要震撼到你迷失灵魂的音乐、来来往往的或轻浮或故做深沉的男男女女女女女。。。

女孩子们短得不能再短的小短裙、高得吓死人的防水台高跟鞋、白花花的大腿、一看就假的不能再假的波涛汹涌、无一不散着奢靡气息。

那位待在包间给她们热场点歌的“说话好听”的美女，叫了会所经理带了 一排姑娘过来，给他们几个男人挑挑拣拣，真人选妃似的。

信贷审查部赵主任、国际结算部经理伍经理平时看着勤勤恳恳、老实巴交，形象比那些IT男还IT, 这一会儿，就露出男人本性，老练娴熟得就选了一排里最妖冶，也看着底子最漂亮的两位美女，搂着谈天说地玩游戏了。

对公部胡副行长、个人金融部的客户经理房总这平时就红尘里打滚的、万金油一般，什么人都熟、什么牛都敢吹的人物，这时也驾轻就熟，不耐烦得叫相熟的经理换一批，赶紧叫头牌姑娘飘飘还是妖妖的过来。

郭悦云霸着麦，也不知道真醉假醉，跟经理鬼叫说怎么还没叫小帅哥们过来呀，那架势，还真别说，颇像嚣张跋扈的富婆。

祝行、高经理和那位暖场美女在叫洋酒，孟清音在一旁陪笑脸听歌、吃水果，不时瞥一眼那酒单：

大小拉菲

路易十三REMY MARTIN LOUIS XIII $29000,，

轩尼诗李察Richard Hennessy $22500，

麦卡伦30年Macallan Sherry Oak 30 Years Old $30000

黑桃A白金香槟Champagne Armand de Brignac  $6889

唐培里侬香槟王Dom Pérignon rose 2002 $2970

路易王妃水晶香槟2002 Roederer Cristal,$3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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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好像点了两瓶贵的，两瓶便宜的，孟清音当没看见，她想行长一个月营销费用，账面上也就十几万，不知道今晚又哪个倒霉蛋买单。

那位经理带了又一批高质素美女来，如果说刚才那批是艳瘦环肥、高低有致，这一批是两个字“标准”，都小腰细细婀娜多姿、肤白长腿万里挑一、前凸后翘曲线感人、脸蛋清秀美不胜收。

来的还有一排小鲜肉，脸蛋或斯文或小麦色阳光型,看着像95后，朝气蓬勃，一个个像梳妆打扮到一半给匆匆叫上场似的，光鲜发型加西裤皮鞋，上装小领结，偏少穿了件衬衣，裸露出小麦色大片春光，八块腹肌。

“万恶的资本主义就是好啊”,孟清音想起来郭悦云常说的一句话，

祝行这会儿估计应该感慨国际化真好，因为胡副行给他推荐了个洋妞，俄罗斯妹子，小脸长得那跟天使似的。看他俩那眼神示意，估计使用过的体验感也会让他飘上天。

两人交流着资讯，什么新加坡的Roaming, orchard tower,“四层楼都是，真的，包满意还明码标价，便宜！”

”澳门！那绝对是美女天堂！以前东莞深圳的精英都给扫黄扫那去了”，

“越南胡志明市美女也多，身材真的是好，曼谷！曼谷就是要先问下性别，别到最后是lady boy就搞笑了，哈哈哈”

郭悦云对着话筒大声叫了个小伙到她身边来，说她一眼看上的，还让孟清音不要和她抢。孟清音推说哪有她什么事啊，我们家那家伙管得严，你们都知道的啊，这时候反正大伙也没空理会她，孟清音就赶紧让经理把其他人打发了。

郭悦云搂着那小伙子，上来就摸了摸他腹肌，大笑说老娘还以为画的呢,手感还真是....硬！”。

赵主任调侃她

“看样子，云姐你这是要大补哇今晚？”

“滚犊子！别把小朋友给吓坏了，哈哈哈”

说着就搂紧小伙，在他脸上亲了下。

伍经理也嬉皮笑脸，拿手机拍了下来，说“哎呦，姐夫要看到今天这幕，不知作何感想啊？”

郭悦云许是高兴，哈尔滨冰碴子味的东北话都出来了，霸气得说

“找削啊你？感慨个屁！和你老婆看你鬼混的照片一样感慨！先别急着埋汰我”

那伍经理笑说那我真发群里了啊，我老婆反正知道。

郭悦云用杀伐四方似的语气说“那你整吧！敢整老娘敬你尿性！”

“要说你们这几个猥琐男，自己心里没一点数啊，那黑历史！老娘手机里都不用扒拉，多老鼻子了,要不要现在发微信群里给大伙解锁下新姿势？”

那几个赶紧求饶说不敢不敢，就是说笑嘛，玩笑都开不得吗？真是。这几个都是行里元老，平时嬉笑怒骂惯了的，孟清音也在一旁笑得不行。

又大概玩了一个钟，孟清音感觉再和祝行他们几个男人喝下去要超过她量了，告辞醉了先走，笑跟郭悦云说,反正我看有帅哥送你了，郭悦云吃吃笑，大家心照不宣。

去洗手间回来路上，没想祝行也跟在她后面，跟孟清音招手说，小音啊，你扶我一下，在旁边这休息休息。

孟清音只好勉为其难，她算看出来了，祝行这酒量和城府一样深不可测。

两人坐转角沙发上，祝行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就走了，最后留下孟清音捏着张房卡在那惊诧。

两人聊了什么呢？聊了房价，和贷款，外加孟清音撒了一个谎。

祝行长说知道孟清音并没有什么有钱男朋友了，也知道她名下有两套一共450万元房子的贷款。她每月要月供2万，还款25年。

因为七星集团不良贷款问题，上头想让没靠山的她背锅，涉嫌违规操作，想必她以后在银行行业也很难发展了。

原行长治下不良，行里不良贷款比例高，上头说了要收紧政策，捂紧钱袋子，让一部分客户提前还款，如果她失业，银行也会毫不留情立马把她列入催款名单。

说着祝行话锋一转，说当然，也还是有商量余地的，接着把一张酒店房卡放在手里转来转去。

孟清音心头被打了一闷棍似的，心虚但也装出来镇静样子，

挤出笑容唬他说：“祝行这担心就多余了吧？首先，先不说是我会丢工作，还是谁的锅谁背，

那天和我老乡、金鲲航空的宁董事长喝酒，他说我们总行的王副行长是他小弟呢，你说我一开口，到底谁失业呢？

其次，就算失业，也不会缺这三瓜两枣的钱，我孟清音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招商局的李董、傅星国际控股的傅总、新加坡希圣投资的CEO、深圳特区的李处长可都说欢迎我加入呢。

更别说本地名人苏氏集团的苏董了，要不要我现在打他电话问问？

祝行猜想她在吹牛，口是心非说是是是，看来孟行交友广泛，魅力不小嘛。

孟清音真就拨了苏玟雨秘书电话，开着免提，那头自报家门的声音想必祝行是听到了，脸刷得黑下来。

孟清音态度很拽得说让苏玟雨听电话，宋秘书语气柔和说等等，就把电话给他了。

苏玟雨那玩世不恭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说

“哎呦，孟小姐怎么今天这么晚找我呀？肯定不是公事，我猜。。。难不成是想我了？哈哈哈”

孟清音丢了一句“没事，打着玩呢，就看你有没像某些男人那样出去鬼混”就挂了。

祝行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嘛，是吧？还不是现在我一句话的事？是吧？”

“这卡。。别人开好的，你醉了就去酒店休息休息，我的在隔壁，有事敲门”，

他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说完就稳稳走回包间，没一点酒醉迹象。

孟清音看他走远，感觉腿都在发软，长嘘一口气，一屁股窝进了沙发里，低着头痛苦得捂着脸狠狠揉着脑袋，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这让人措手不及的困境，头痛欲裂。

一切打击都来得太快了，根本容不得她思考，看着那酒店房卡，祝行这是开恩给她条活路？孟清音无声苦笑，这世界真TM恶心人啊，都TM一肚子男盗女娼！原本她觉得无所谓，跟在恶人后面鼓掌欢笑，直到这一刻，直到别人还不满足，要欺负到她头上，想逼良为娼！

不知道多久，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路择，正站她眼前，两眼冒火盯着她，路择上来就质问，明明他说了，让赶紧滚回家，有重要事情要问她。怎么还在这瞎混？

孟清音相反，看见路择她很开心，一下冲过去就搂紧了路择脖子，哭得梨花带雨，像受委屈的小孩子突然看到父母。

原本带着小弟到处找她，怒气冲天的路择心也一下心软了，随她哭了会儿，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清音只顾哭，不说话，看了一眼地上的某五星级酒店房卡。

路择惊问：“难不成。。难不成。。你那拉着你手的什么狗屁领导，还想潜规则你？”

孟清音别过脸去，她不想惹事，拉着路择说我们走吧。

路择不让，说你包呢，拉她回了包厢拿东西。

路择刚进了包间，气氛就开始诡异起来了，

四五个黑社会打扮的路择小弟,和他两个健壮保镖都也随后冲进来了，一看都是惹不起的角儿，祝行的马屁精小弟高经理护着祝行，开始走上前和稀泥。

路择一看，肯定就这老小子没跑了，不顾孟清音阻拦，走到祝行旁边，

皮笑肉不笑说“吃了豹子胆，拉我老婆手的就你吧？领导，你这条胳膊还要不要啦？”

说时迟那时快，

路择一手抓起他手腕、一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往他胳膊重重砸了几下。祝行顿时疼得在地上惨叫，除了孟清音涨红了脸，她的同事都叫唤起来。保安和经理也过来了，几个男同事仗着胆子要冲过来，

路择把一酒瓶往桌上“嘭”得一砸，玻璃渣碎顿时四下飞溅，原本还要打抱不平的郭悦云尖叫着躲在孟清音身后，孟清音又死命拉住路择，劝着。

可她知道路择是不会听的，他这个人别看现在西装革履人模狗样，本质上就一黑社会。从小时候他被人绑架事件后，他爸就找了师傅教他散打。

人红是非多，那会儿他爸还没有“商而优则仕”,家里做生意做得很大，可直到大学，家里都是穷养着他，用便宜东西就有小孩说他吹牛，用贵的东西就有人单纯看他炫耀不爽，学校里的孩子、某些老师都欺负他，说他是黑社会，一家都黑社会！原本气不过的路择，到后来就一副破罐子破摔，“我就黑社会怎么啦！”的嚣张，照他说法，反而从那时候起，他才过舒心安宁了。

从小一路打架打到大，为打架被转过三个高中，高考自然也是不行，考了个专科，也都是一群混日子富家子弟，个个比嚣张跋扈，谁出手阔绰，谁打架斗狠，反正一个不爽打你就打了。打你就打了！怎么样？

久而久之，他那种隐藏的戾气也是吓人，有一次孟清音和路择逛街，遇到个小偷,偷她背包东西，路择那是受人欺负的主吗？

故意把那小伙子引到没有摄像头的楼道里，先捏起来一顿打不说，还摧残得人遍体鳞伤，那时候路择还是个高大胖子，一脚踹心窝去，一般人半天都起不来那种，他叫的几个小弟过来，喂人家吃点燃的烟头，剃光人头发，踩翻指甲盖，扯掉那小伙鼻钉，指甲刀把人衣服盖住的部位的肉一点点剪下来。。。直到那人跪地死命求饶。

最后扔了点钱了事。

也就是这两年，路择健身后瘦了，进了公司，和气生财，每天笑眯眯斯文了不少,只有孟清音知道他后背上一大片纹身，胳膊上很长一道疤，这会儿要是穿个背心，那些保安估计连瞪眼都不敢。

郭悦云让孟清音赶紧拉着路择，别闯祸，孟清音哪有路择力气大，被气头上的路择一把甩开，她一恼，直接拉着郭悦云，拿起小包，气鼓鼓说“我们分手了，他要显流氓本性我也管不了！送你回家吧”,说着就溜了。

路择听孟清音这样说心里窝火，捡起个破碎的玻璃瓶口，对着那几个男同事、保安怒目而视大声喝道：

“今天谁TM敢过来，可别怪身上多出来几个血窟窿！”

结果个个看他们打个架这不要命的架势，还就乖乖没人敢过来。

路择的马丁靴走过去，踩着祝行的脸使劲划一下，就多了两道血口子，他把那张五星级酒店房卡，往他脸上一丢，

“不关你们的事！都给我老实待着！是这老流氓还不要脸，也不扫听扫听小爷是谁？我老婆你也敢潜规则？我艹你妈的！”

祝行一串脏话。

路择就往他脸上招呼了两拳。

最后把抽一半的烟头往他嘴里扔，祝行嘴硬继续骂，路择戾气十足说“怎么？这打个三五万医药费的嫌少啊？要不老子再添点？打个十万二十万的？”

祝行还是嘴里不干净。

路择一个手势，一群黑社会和保镖拳打脚踢上去招呼。

路择自己打了个电话，给他发小，声音淡定说“****会所，叫人过来处理吧！”

他怕过谁啊，他舅是正厅级公安局长，他那发小也是警察、副处级。

路择反正多少次的打架经验告诉他了，警察来了，就算是正义感爆棚的，都抓他们这种打架斗殴进去也不现实，就是和解，钱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最后也就是赔钱了事。祝行长手和胳膊骨折、肋骨断了两根、脸上身上都是伤，怪谁呢？流言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想乱搞人家老婆，被人有背景的老公打了一顿，在行业内沦为笑柄，丢尽颜面。

那晚路择回到孟清音住处发现没人，差点没气爆，打电话问孟清音，说他就问一个问题，

孟清音不语。

路择问“我问你，我们吵架你走了那晚，海雷说在苏玟雨家看到你了。有没这回事？”

孟清音装傻问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那种场合你去了没有？。。。，就是一堆公关、外围、商务模特妖艳女人，男男女女胡搞那种party上。”

孟清音镇静说“没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她按了手机胆颤心惊，也就在电话里能骗骗他。

一来因为路择这人，有钱归有钱，但家里耳濡目染下，脑子也不是白长的。

他见过无数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眼睛里自带紫外线，装清纯？你是哪一年成精的他一眼就都能看出来。

二来，他说的海雷那个人，平时在朋友圈名声在外，绰号“打桩机”，

御女无数，简直泡妞学宗师，名言是追女人“我又不要看她的内心，我只要能脱掉她衣服就行了。”

孟清音要跟他扯上任何关系，路择想不想歪都不行，再说，反正她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那晚的事。

一个人总有些秘密，是一辈子都不想人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