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和母亲一起住。每年的春节，都是和母亲一起过的，直到我三十几岁飘洋过海去谋生。出国头几年，实在是艰辛，无暇回国。第一次回国是2001年，正巧赶上春节。母亲见到我，高兴极了。亲自下厨房为我做爱吃的饭菜。还特意把兄弟姐妹们招来，去照相馆照了张全家福。

        回国期间，我无意中听到她给她老友的电话。她说：＂从来都是儿子陪我过春节。这不，今年他大老远特意从国外回来陪我过。＂听完她的话，我心里咯噔一下。才知道母亲非常在意我春节陪她。于是，我暗下决心，不管有多难，我都要每年春节回去。从零一年到现在已经过十九个春节了，真的做到了每次都回去。

       最近这些年，母亲得了阿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短期记忆几乎没有。空间，时间的认知也非常混乱。根本就不知道何年何月，甚至经常不认识我。不过，在她有时清醒的瞬间，又记起了我。总是拉这我的手喃喃的说：＂你回来啦。真快，又到春节了！＂然后是一个长长的笑容。

      对于像我父母这代人来说母亲节非常淡薄。他们心里只有春节。他们那时，一个星期工作六天，只有星期天一天休息。休息那天，他们通常是为全家洗衣服。当年可没有洗衣机，完全是用搓板洗，我家兄弟姐妹四人，洗衣服的量可想而知。而且在春夏之际，还要抽时间带我们去郊野或公园，增加我们对自然界的情趣。因此春节的长假，对于当时的中国人，无疑是最大的节日。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月，只有春节才能吃上最好的美食，穿上新衣服，而且放鞭炮，节日氛围浓厚。许多人一年的辛苦，就是为了春节那么几天。一年之中，春节是最幸福的一天。

        其实近几年我经常一年回去二次，当然有一次不是春节期间。可我每次回去，都能感到我母亲由衷的高兴和喜悦。从她灿烂的笑容里看出，她认定，今天一定是春节?



         潜东篱写于华盛顿2019年五月十二日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