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挨到岸边,我把远生搀扶上岸,汤生把早已冻透的荣生从水里捞出来。
虽然湖岸离我们租住的度假屋并没有几步路,但看远生和荣生目前的体能状况,根本没有马上行走的能力。我飞奔回屋,抱了各种毛巾毯子和替换衣服出来,干脆就让他们在湖岸草地上晒晒太阳,还比较暖和一点。
远生脸色仍没有恢复,眼神虽然维持着镇定,身子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被湖水打得透湿的衣服未干,紧贴在身上,越发显得他人瘦瘦小小的。我一边拿毛巾帮他擦干,一边帮他脱下湿衣,裹上毯子。
荣生坐在岸边,人也没了精神,只是乏力地拿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扭动抽筋的肌肉。汤生想帮他按摩冻僵的身体,荣生却并不接受,微微侧身拒绝了他的好意。
汤生被他的态度点燃压抑已久的怒气,大声训斥道:“你刚才是不是疯了!这么不顾一切往下跳,到底知不知道没有活动身体就下到冰水里会出危险!在水里救人你以为是儿戏吗?我这么多年就尝试过一次,结果差点被那人连累得丢掉性命!溺水者是没有理智的,遇到可以借力的物体会不顾一切地抱住,任你多好的水性,都会被这种慌乱的挣扎和搂抱拖入危险,为救人赔上性命的例子还少吗?就算真的要救,也要从背后反剪双臂,或者从后面抓住头部,以仰泳的姿势施救。你没有一点常识,就这么冒失,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
荣生被汤生的一番话说的不厌其烦,怒道:“都什么情况了,还顾得想这么多!像你那么磨蹭,脱衣服脱裤子再做一套热身操,远生的身体弱,哪里还撑得住?要是他出了事怎么办!”
汤生吼道:“那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我看他俩彼此对吼,内疚得泪雨滂沱,“求求你们别吵了,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远生坐在一旁,听到他俩吵架,也着急着想站起身,怎奈他完全被落水事件抽空了体能,撑着我的肩膀想要起来,却完全控制不了绵软的身体。我环住远生瘦弱的身躯,制止他逞强的做法,他那高傲的头依旧不肯靠在我的肩膀上,只是用断断续续的语调劝我不要哭了,是他自己疏忽大意造成这次危险,应该要向大家好好道歉。
荣生见状再不理会汤生的态度,努力挣扎着自己站起身径直走过来,完全不接受远生和我说什么歉疚的话,强硬地从我的怀中接过远生小小的身子打横抱在胸前,虽然起先的几步路走得摇摇晃晃,但很快,他就稳定了脚步,抱着远生朝度假屋方向走去。
远生试图挣扎着不让他抱,却完全无法达到效果。我被荣生此时的硬汉作风彻底折服,如果不是他今天毫不迟疑的态度,远生恐怕就命丧湖中了。而且凭借他此时的体力消耗,竟然还能负重行走,不知是怎样的意志驱动。
汤生被丢在一边,脸色越发难看,我看见他快步追上荣生,但荣生显然没有把远生交给他的意思,仍是一步步自己坚持着前行。汤生无奈地转回头,见我垂头丧气地在后面挪动着脚步,只好回来拉着我走。我虽然非常感激他此刻还能记挂着我,也十分体谅他遭受的委屈和气恼,却没有心情也没有任何立场去劝解,只是懊悔自己非但没有挽救那个镜头盖,还惹出这么大一场祸。
回到屋里,我伺候着远生赶紧洗热水澡把他包进棉被里躺倒,又和汤生去镇里买来了生姜和驱寒的药物。然而忙碌的结果并不见收效,入夜十分,远生还是发起了高烧。他显然是担心影响大家的旅程计划,让我不要慌乱,别急着和他们汇报病情,也许睡一夜就好了。但荣生从我焦虑的表情中立刻窥知了情况,果断决定当晚就返程维也纳。
于是,原本精心策划的七天旅程就因为我的大意,提前划了一个不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