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九日,美国德州的天气并没有冬天应有的样子。但我和先生却把能穿上身的冬衣尽量穿上, 腾出空间来装上半年来购买的各种礼品, 直奔飞机场。
登上去台北的飞机,思绪如飞机弦窗外的白云一样,萦绕于心头。
2020年初我就计划好的台湾之行,被随后的全球新冠疫灾延后了四年。这次我们虽能成行, 意义却大不如从前, 因为我最希望见到,而又一直不曾有机会见面的五叔,已在二个月前辞世。九十岁的他终究没有等到我们的到来。他是父亲五兄弟中最后在世的一位。然而,我心中仍非常期盼十多小时后的场面,那将是与唯一健在的长辈五婶,及与我年龄相当的堂兄弟姐妹们的会面。
我们赴台的第一站是台北。然后将是高雄和金门, 其间穿插着参加一个环岛旅游团。由于二伯父家堂兄姐妹们有几位居住在台北以外的城市。他们五人约好一并先到台北与我们相聚。我们说好这次免带眷属。
与二伯父家堂兄及姐妹见面,对我来说犹如重大事件。头一日我花了不少时间认真包装好给他们每家的礼品。当日一早,我又仔细的把自己修饰一番。这些年来我参加华人业余歌舞团表演时练就的化妆技术帮了我的大忙。我希望以我最好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
尽管我们在六、七十年的生命中除了一位堂哥二十年前来美见过一面外, 其余都从未曾谋面,但我们中间有几位已熟悉了彼此的声音,互通电话时双方都会自然而然的说起家乡话,想象着对方从早先获悉的照片中见到的模样。当然,对那几位我们连电话都不曾有过堂兄妹,我特别期待去听听他们的武汉话。
那天中午,我和先生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二十分钟到达了台北市中心的一家有名的餐馆。第一次上台湾大餐馆,我一边进门一边想着这餐馆人多,怎么才能识别他们。
不料我的思绪很快被餐馆内不远处浓厚的武汉话所打断。不用说,那边正热络交谈的五位正是我的胞亲。虽然大家不曾见过面, 但他们的乡音引见了我们彼此。
乡音真是十足的催泪弹,每每听到它,心中都酸溜溜的。这次我顾不上擦泪,贪婪的听着他们每人不同音色的武汉话。他们的谈吐中似乎还带有几分来自老汉阳白鹤村戴家奶奶的音调。我知道这必定是我二伯父和伯母的功劳。正是他们经年不忘的武汉乡音造就了我这些胞亲们一口流利地武汉腔。同时也让下一代不忘自己的根在大陆武汉。
这次大家相对而坐,距离那么近,彼此都能仔细的看到对方的脸部细节。不用仔细去看, 那怕是六十余年来的第一瞥,我立刻就找到了他们身上所具有我家祖辈留下的许多共同像貌特征。台湾的堂哥涛与我在大陆的堂哥澜很相像。另一位堂哥淘神态举止却有着大陆四叔父生前的神韵。
三十年前我到美国后,就多次希望去台湾看望他们,却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命运捉弄人呀!几十年过去了,世事变迁,乡音未改。颇受藉慰的是,六十余年第一面却让我寻到了远在台湾岛上的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