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调研回来,毛毛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妈,快去医院看看吧,北京这么多人你非要从老家找个丢人现眼的舅妈来,土里土气不说,天天在医院串着病房的忽悠来,忽悠去,云山雾罩,吹嘘自己会什么功法治病救人,整个一个半仙,快成人家笑料了,昨天我去医院护士长让我告诉你赶紧换人,说再不换就报警了。妈,你说你们外地人怎么那么让人看不起呀,月光听罢立刻板起了脸,有啥事说啥事,别什么都和外地人扯上,报什么警,你小孩懂什么别听他们吓唬,毛毛一撇嘴,老妈我告诉你,就你不知道,还司长处长呢,临放假学校安排学生安全教育还举过一些邪教的例子,跟舅妈那一套就是差不多的,不信明天你去医院问问,还叫什么谢娇,整个就是一个邪教,说着气哼哼地回了自己屋。
毛毛这些天按照妈妈的要求隔天去医院帮帮舅妈谢娇陪陪小姑,月光哪里知道,毛毛这几天在医院和舅妈的关系开始是亲密无间到后来却冲突不断,险些闹翻打起了嘴仗。
毛毛对舅舅不满的由来谢娇已经知道,由于曾经对猫的喜爱她甚至找来毛毛的作文读了不止两三遍,刚刚和毛毛在一起时,她们喋喋不休地话题总是离不开猫,离不开那些曾经和谢娇相依为命的流浪猫,离不开毛毛的“校长”,当然还少不了一同批评和嘲笑身为舅舅和丈夫的月明。因为猫她们相互欣赏赞美。毛毛夸舅妈对猫一无反顾的爱心,进而通过舅妈宣泄了对舅舅的不满。谢娇则赞美毛毛“我们的校长”文笔的生动有趣和“校长”的聪明智慧,那一刻她似乎回到了从前自己收养猫的日子。小黑、大黄,瘸了一只腿的小胖,断了尾巴的小淘气……它们再次围绕着自己,此起彼伏的喵喵声让她的心柔软舒适,让她再次找到曾经久违的温情和伤感,只是转瞬间这一切又似乎模糊和遥远。对谢娇来说那一切的确早已模糊和遥远,毛毛的作文虽然没有彻底复苏她曾经的生活情趣和温情,无意中却在她紧裹的套子上撕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她们矛盾的起因不能怪毛毛。几天以后谢娇的话题最终转向了她念念不忘的弘法上,为此毛毛对舅妈也愈发看不上眼。
一天上午毛毛刚进病房就听舅妈说,咱得的是直肠癌,哪年记不清了,大概大前年的事吧,哈尔滨大医院确的诊,告诉陪俺去看病的张婶让俺回去吃点喝点,有钱出去转转,别往医院扔那冤枉钱,光受罪不说,关键是治不好,还说,往多了说也就一两年功夫了。她小姑,你猜怎么着?咱就不信哪个邪,咱心里有底呀。舅妈压低了声音说,咱有大法护着呢,不怕。小姑说:啥大法还能治癌症?你说清楚点。舅妈声音更低了:“法轮大法”。小姑说:那玩意能治癌是真的吗?你可别瞎说,政府说那可是邪教呢。
舅妈的脸立刻耷拉下来,“她小姑,你要这么说俺就不爱听了,咱好歹是亲戚也是朋友,能编瞎话骗你吗?再说了俺既不图钱也不要物,干嘛说瞎话呀,就是看你化疗受罪又花钱还治不好病想偷偷告诉你方法滴。咱呀就是靠师父保佑,靠练功学法,靠师父给的护身符,你猜怎么着,连着几天啥也不干,就是打坐练功,学法弘法,然后就感觉肚子里翻江倒海,到厕所一蹲扑哧拉出两个核桃大的血块,你再猜怎么着,一粒药没吃,一分钱没花”。
这时的谢娇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最后故意拉长了声音:一个字,好---了,两个字:咱---好---了。
毛毛站在旁边听得是边撇嘴,边皱眉头,跟了一句,舅妈,上医院检查确诊,总不会一分钱不花吧。
对对,毛毛说的对,就是检查花了几百块,真是多余,现在想起来还心疼呢。谢娇赶紧跟了一句。
毛毛的嘴也不饶人,呦,舅妈,这么神奇的事怎么没听舅舅和您叨唠过呀,要是这样医院都关门得了,医生护士们费这劲干嘛呀。
你一个学生懂个啥?舅妈还能骗你小姑不成?谢娇这次不但耷拉下脸来,语气也明显硬了许多。
小姑赶紧打了个圆场,毛毛,你就当是舅妈说故事呗,都是家里人别当真。
呦,她小姑,咱可没有说故事,大法的事可含糊不得,您要是不信那是您没有这个缘分,当不当真可不是自己说了算,天是要报应的。谢娇不分好赖话,竟然有些咄咄逼人了。
毛毛不服气刚要反驳,被小姑拉了一下袖子,她舅妈,你说的我们相信,只是我们没有你福气,也没有你哪个护身符保佑,所以还是要进医院,还是要手术吃药看医生,等我们有了什么神灵的法术庇护再按你说的办,好吗。小姑明显是息事宁人,说完她让毛毛扶着去了治疗室,没有再给谢娇说话的机会。可她们那里知道谢娇的话匣子打开了一时半会儿还就关不住了,小姑和毛毛离开后她又和临床的一位大妈继续炫耀她自己如何治好癌症的神奇经历了。后来谢娇又跑到其它病房忽悠病人放弃治疗转而练功治病,最终惹出事端,这是后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