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科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美国人,非常干练,她为瞿晓华做了进一步检查。两个星期后,活检的病理报告出来了,被确诊为双侧乳腺癌。 保守的治疗是化疗加放疗,好处是可以不必手术, 但是病情有恶化的可能; 激进一些的做法是摘除双侧乳房, 还要把腋下的一组淋巴也摘除, 好处是断了后患, 但是对人体伤害大。
晓华一直自认是个思想开明的人, 能够象那个电影明星安吉琳娜裘迪一样,勇敢的摘除双乳,如今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开始犹豫了。看着电视节目中的金星, 这个目前中国最红的变性人,晓华觉得手术后的自己就跟金星差不多,都不是真正的女人。 她为自己瞬间产生的想法懊恼而又羞愧。
咨询了多个医生之后,晓华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摘除。等待医生和医院的排期是个漫长的过程,晓华的心思也在两种不同的治疗方案中徘徊, 直到手术日期临近,她需要提前两天去办理所有的手续。所谓手续,无非是一些法律文件,医院首先要保证可以收到费用,要有病人的授权,一旦产生纠纷可以直接起诉保险公司。另外就是跟病人之间的法律文件,总之医院就是要把所有的责任撇清。晓华也记不得总共签了多少张纸,反正拿回家的是象一本书那么厚的文件。
还有一件事,让晓华很为难,就是做手术要有个人陪同,好强的她不原意让身边的朋友知道这件事,想到要摘除双乳,她觉得自己是个残次品,想象中朋友们会同情她,她最受不了别人的同情。可是手术要有人陪伴呀,她请来了一个外地的朋友,圈子外的,晓华给她买了往返机票,还陪她在纽约玩了两天,才去手术。
手术那天终于到了,先是check-in, 还是要签文件,交手术co-pay 的费用,然后抽血,化验,之后由专人陪着进电梯,到了新的楼层,护士已经在电梯口等候,然后引领到手术等待区。在这里又是一系列的化验。在这一系列的过程中,每见到一个人,他们都会问两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今天会做什么手术?” 随着一步一步往医院里面走,晓华也越发紧张了。终于到了手术等待室,护士交给她一套东西,有手术要穿的衣服,帽子和防滑的袜子,都是用塑胶袋密封的一次性的。此外,还有两个袋子用来放她脱下的衣服和鞋子。手术要穿得衣服,是一件一次性的对襟的无纺布的长衫,前门襟处用带子系上,穿好这件之后,在外面再套一件全棉的后背系带的罩衫。接着,晓华坐在那里,像是接见一般,每个参与手术的人都要过来跟她见面,同样要核实姓名,询问对手术的知情情况。主刀和麻醉师当然要过来见,就连他们的助手,也都需要过来见面,甚至还来了一个心理咨询医生。这是晓华第一次在美国做手术,真不知道人家美国人是这样的严谨。这让她想起,Check-in 办公室的墙上贴的两的宣传单,一个写着,如果你没有保险,也没有能力支付医疗费用,请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申请政府的帮助;另一个用五种不同的语言写着,如果你不讲英文,我们会提供专人翻译。这些温馨的提示和安排,让她不那么的紧张了。
手术时间到了,刚刚见过面的护士来接她,她们一同走过一条很长的通道,晓华觉得那条通道好长,她随时会掉头跑回来。进了手术室,一屋子人在等她,都是刚刚见过的。护士帮她把外面的罩衫脱去,让她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台好奇特,更象一个十字架,中间的部分是由两片可以移动的板子拼在一起,在臀部的位置居然是个窟窿,可能这样比较方便在手术后把病人移到床上。两侧是伸出的两个支撑,可以把手臂固定在那里。晓华躺到了手术台上,感觉一切都是这么冰冷的。主刀医生再次核对姓名,和询问是否知情手术内容,一旁的护士作为证人也报上姓名。接着麻醉师出现在她头顶的视线中,告诉她要给她麻醉了。随着一股凉凉的液体通过静脉注射流入身体,晓华失去了知觉。
恢复意识的时候,晓华已经被送到了术后监护室。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医生护士的工作区,刚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辐射状的排列在周围,每张床有一个帷幕隔着。知道晓华恢复意识了,主刀医生又过来了,告诉她手术一切顺利,等下可以去病房了。
石坚知道这些时,晓华已经出院了。他来看望她,见到十分虚弱的晓华,从床上起身这一个动作,居然会让她疼得满头是汗。石坚拿了面巾纸帮她擦了额头,有些心疼,竟鬼使神差的说:“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