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最近又发了颗“卫星”，取名和苏联发射的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同名，Sputnik-V，这是世界上首个被药监部门批准的新冠病毒疫苗。

这个疫苗，只经过约76例的一期，二期临床试验。俄罗斯在它的COVID-19疫苗研发上走捷径的速度非同寻常。第一阶段的临床试验开始于6月17日，比中国、美国和欧洲的团队晚了多个月。与其他团队不同，莫斯科的加马列亚研究中心没有公布其研究当中的任何安全或者免疫数据。这使得独立科学家不可能对其进行评估。

普京总统积极地向世界传达一个有关俄罗斯科学实力的明确信息。然而，单单做到最快是不够的。

我在工业部门（不是学术研究）做过疫苗和蛋白药物的免疫原性试验（Immunogenecity),对疫苗的临床试验过程有一点了解，在此谈谈自己的看法。

疫苗在批准前需完成三期临床试验。和其它药物的临床试验不同，疫苗的受试者(Subject)全是正常的志愿者，而不是病人。

一期试验的目的是安全性。根据临床前在动物身上摸索出的剂量，从小计量开始，逐渐升级，在几十个受试者身上观察毒副作用，当到达出现了严重副作用的剂量，试验终止。一期试验成功，只是说找到了安全的剂量范围。也有药物从最小剂量开始就有很大副作用，或疫苗受试者感染上了新冠，那可能这个疫苗的安全性有问题，就不再进行下去了。

二期试验是安全性和免疫原性试验。安全性贯其一生都是重要指标，疫苗的有效性要看其是否有预防作用，这和大多数药物着重于治疗性不同。在二期还无法作预防性试验，只是看疫苗能否在受试者身上激发其免疫原性。

人体免疫原性有两个分支，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这两者是互相联系的，大多数免疫反应两者都有。相比之下，体液免疫有可溶性的抗体，测定方法比较简单可靠，所以大多数疫苗都以测定抗体为主要观察指标。一个疫苗可以激发无数种抗体，我们一定要证明所测到的抗体能够阻止病毒进入体内，或抑制某种功能，是所谓中和抗体（Neutralizing），这需要一系列复杂的步骤。如果在二期试验内没发现严重副作用，并在多数受试者体内测到高滴度的中和抗体，这说明疫苗过了第二关，可以进入第三关了。

三期试验是安全性和预防有效性试验。受试者人数需上万例，必须在流行区域进行。受试者随机分两组，一组接种疫苗，一组接种安慰剂，通常是包装和疫苗一样的生理盐水。谁是疫苗组，谁是安慰剂组，受试者自己不知道，接种的医护人员也不知道，所谓双盲，只有最后分析时才揭盲，以避免人为的倾向性（BIOS）。

新冠的三期试验很难做。像流感这类不严重的流行病，可以进性攻击性试验，就是故意给受试者传染流感病毒，来验证疫苗的预防有效性。新冠的伤害性较大，做攻击性试验受试者多不会同意，也不道德。如果只是在疫区做试验，可能有的受试者自我保护意识强，宅家戴口罩，而另一些自我保护得不好。试验结果的差异，可能并不是疫苗的作用，而是自我防护的作用。以前有公司，到非洲做艾滋病疫苗试验，不给受试者防护，后来揭露出来，开发公司受到了惩罚。中国在军人和援外民工中做试验，也有点这种倾向，但还不至于做到攻击试验。俄国倒确实可能这样做，冷战中俄国曾将十万自己的部队暴露在核辐射下，试验核损伤程度。

但是现在，俄国的疫苗最多只完成了二期试验，据说安全性和有效性（也就是免疫原性）较好，其药监部门就批了。这就是在科学上，也存在很大的疑问。也许俄国下一步会做攻击性试验，按俄国这种战斗民族的秉性，是可能这样做的，这样做会使得疫苗的成功可能性更大。俄国是个有牺牲精神的民族，二战中用总人口三分之一的伤亡，拼掉了法西斯，在新冠疫苗上也许我们可以指望俄国，但那也是未来完成三期试验后。

我本人还是更信任美国。按说美国制度严，不可能去做违反人权的攻击性试验。但就新冠而言，美国拥有世界上最高的发病率，和世界上最不听话的人民。临床试验一开，愿意为了点钱去当受试者的多是下层，打了一针不管是疫苗还是安慰剂，就虎虎地去party了，那和人工攻击性试验没什么两样了，所以美国本土试验的结果可能更可靠。

中国的问题是本国控制得太好了，已经没有足够的疫区受试者。这需要和巴西之类的疫情严重的国家合作，但毕竟是在外国，掌控性可能要差点。

最后一点，有很多论文报道新冠抗体不强，持续时间不长，但细胞免疫程度较强。这种情况也有，如结核病的免疫就主要是由细胞免疫主导的。如果某种疫苗，没有测到很高的中和抗体滴度，也可以测测细胞免疫指标，如特异T细胞等，虽然测定的难度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