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清明,国内的扫墓季。虽然人在国外,不能每年按时去扫墓,但每次回国,这都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
祖父母的安葬处和我妈的安葬处离得不远,每次去因为都不是扫墓季,所以我更能体会到陵园中的肃穆和祥和。相比而言,我更喜欢我妈的安葬地,一个设计得像艺术花园般的陵园,二十多年了,发展得已很有规模了。很愿意去,去看看这些至亲们,告诉他们我很好。
每次上完墓,还喜欢伴着空中荡漾着的袅袅的音乐,在陵园里慢慢地走一走,看一看那些设计独特的墓碑,念一念上面的碑文,内心会变得特别的安静和柔软。印象最深的是陵园里一处被半人高的冬青围绕起来的儿童墓园,进去看一看,虽然墓地的设计有中式的,西式的,但孩子们的亲人们都在每个墓地边安置了一个大小不一的玻璃小矮柜,小矮柜里有各色的塑料花和各式的玩具。每次看到,心里都会感动,为安息着的孩子们祝福,也为逝去孩子们的亲人们祝福~
祖父是94年过世的,享年97岁。去世后,祖母就说,祖父走了,她三年内也会走的。她说得没错,快三年的时候,祖母在睡梦中和祖父团聚了,那年她是94岁。
祖父一身从事教育。解放前,他在上海一家美国天主教私立寄宿制男中做过教员,教务长和校长。解放后,他又在南市的一所中学担任过几年的校长。祖父一身清贫,为人慈善,写得一手好字,最大的爱好就是品茶,阅读和太极。我从未见他与祖母拌过嘴,吵过架。我非常喜爱祖父,他一脸的慈爱,让我少了对他的敬畏。
祖母也是受过教育的新式女子,年轻时在学校里教过幼儿音乐,结婚后做了全职太太,与祖父生养了六个孩子。记忆中,小时候,祖母给我讲过很多故事,都是她的原创,内容有她年轻时的旧事,也有不少是祖父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富家子如何捣蛋不服学校的管教啦,祖父如何帮助贫困生去了台湾和美国啦,教员们之间的不和啦。。。这些零零碎碎的旧事,在她讲来却煞是有趣。祖母喜欢唱歌,八十多岁时,音色还蛮有少女味呢。
文革后,家里的经济条件有了改善。祖父母每周一都会穿戴整齐,祖父拿着一根stick(这是他对拐杖一贯的叫法),搀着祖母(祖母因缺钙,年纪大了之后有些驼背)一起去南京路上的德大西餐馆吃上一次点心,或一顿西式午餐(偶尔我也会受邀去揩上一次油)。现在每每想到那个画面,心里都满是温馨。
很有趣的是,小时候祖父母的谈话中如果有不想让我知道的内容,他们就会开始使用英语,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也从不去问。
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但我长大后与祖父的深度交流很少,现在感觉非常的遗憾。如果他现在还健在的话,我们一定可以聊很多很多。。。
我妈去世时才54岁,那时我刚怀孕。我妈得的病不是很多见,她自己是医生,她在医学院的一位导师还搞过这个病的研究,所以我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病情会如何发展,连她最后会死于食管静脉破裂大出血,她都坦然地告诉了我。尽管病了八年后,国内与国外合作,可以尝试新的治疗手段,但我妈的身体已经太弱了,国外专家说她已无法承受这种尝试了。我看到我妈听到结论后难过流泪,看到她那么地瘦弱无助,这种残酷,让我在面对后来生活中的困难时,变得坚强了很多。
我妈是个很严厉的人,但有时和我又像闺蜜,她有很多的梦想,很多的故事(在以前的一篇博文中有提到过一点)。在我现在这个年龄,再回过头去看她不长的一身,我更加佩服她的坚强,坚持和乐观。她在我眼里永远是一个漂亮且极有魅力的女人!我的model!
有时间,我应该再多写一些家里的故事,多写一些这些我生命中挚爱的人。写他们,可以让自己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近他们,用自己越来越多的成熟去更深刻的理解他们。
很喜欢苏运莹的这首“野子”,送给这些我挚爱的人。谢谢他们让我明白,生活有时是很残酷,但没有了对自由和梦想的追求,那生活就真的只是一种苟且了。我会坚持学习乐观,坚持一个有梦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