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 30,
十五
车上没人讲话,开出好一段路臧建明才开口问道:“一切还顺利?”
栾军窝了一肚子的火,回答很冲:“什么都顺利,除了你买来的那辆破车,差一点把我们搁在那里了。你他妈的能不能少做点这种烂事?”
臧建明不解,歪嘴说了缘由。臧建明争辩道:“这不能怪我,买这车是老大和你肯首的,你不是专家么?何况前一阵都跑得好好的。”
栾军甩了一句:“他妈的跟你一样,一上阵屎尿就多。”
臧建明突然发火:“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我臧建明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啦?不就是那四万八千块钱的糗事吗?当初大家也同意的,出了事就我一个担待。不知赔了多少笑脸,打了多少招呼,恶声恶气地还是像灰孙子一样。输了钱我没话可说,但如果赢了呢?我他妈的会多分一份吗?江湖上混到这个地步可真叫人心灰意冷。”
栾军道:“我们这一行没有‘如果’两字。”
“那你说怎么办?割一只耳朵还是砍两节手指来还你的四万八?共产党还容许右派脱帽呢。区区这点钱就聒噪一辈子?既然这样,还不如大家一拍二。。。。。。”
“住口。”我暴喝一声:“谁都不许旧事重提。过去的就过去了,是人都会犯错。兄弟间没必要把这事挂在嘴边。没意思。”
说实在的,车子发动不了不能怪臧建明,他只是看广告打电话联系而已。既然是旧车,说不定哪天就不工作了。就是新车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保险。栾军一直看不惯臧建明;说上海人都是这个德性,出力时避重就轻,分配胜利果实是争先恐后,斤斤计较。歪嘴以前一直比较袒护容忍臧的种种毛病。但自从桃子搬了进来之后,他的态度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有时对臧建明讲话含讥带讽的,他自己好像并不自觉。
我虽然也说不上喜欢臧建明,但做为一个小团体的头儿,很多事不能一个人好恶为标准,一碗水得端平。否则,内部一乱,出事就在眼前。看来要找个机会跟他们俩做个思想工作。
我清了清嗓子:“那辆车本来就打算不要了,好在我们都全身而退。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臧建明却不依不饶:“老大,话还是要讲清楚。我不喜欢做出气筒,不喜欢一有事就怪到我头上,不喜欢多数压迫少数。大家都一样卖命,别人有别人的长处,我也有我的长处,每个人的付出都是平等的。如果你们真的觉得我碍手碍脚,不妨讲出来。天下之大,不愁没个去处,何必窝在心里,大家都不自在呢?”
我斜瞟了一眼栾军,他脸色发青,看得出是硬忍着火气。我示意他别作声,转过身去对臧建明说:“建明,今天怎么啦,像吃了火药一样?没人把你作出气筒。兄弟之间有个语言冲撞也是平常事,不能放在心上。也不许再提散伙的事,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总不见得为了几句口角把多年的情分一把抹去吧。”
歪嘴也劝道:“火头上的话不能当真,也是太紧张了,好久没干这么大的活了。鬼门关出来后一放松,什么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了。”
我乘机缓和气氛道:“这活还干得真漂亮,一点拖泥带水也没有。走,庆功去,到日本城去宵夜,吃韩国烤肉。。。。。。”
话还没说完,栾军一个急煞车,我狠狠地被摔在仪表板上。有两个男女从路边停泊的汽车间一下子冲出来横越马路,差点被我们的车撞上。
栾军摇下车窗,正准备破口大骂。坐后座的臧建明突然打开车门冲了过去,冲到那对男女面前,还不等人家开口,对着那男人当胸就是一拳。女人插进来阻挡,被臧建明一把推开,又是一拳挥了过去。围观的人群聚集起来,我赶忙叫歪嘴去把他拖回来,我们的枪还都在车里,被警察缠上可不是好玩的。
回到车上臧建明还是气呼呼的,歪嘴说:“何必呢?这么点小事值得动肝火吗?好了,好了,吃宵夜去。”
臧建明闷着脸,一声不发。车开了一阵,臧建明道:“老大,宵夜你们去吃吧。把我放下来,我想一个人走走。”
我说你小子别扫兴,一块去。
无奈臧建明坚持,而且,栾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肩上的伤口也在作崇,一阵痛过一阵。结果在市场街和凡内斯街交界处把臧建明放了下来。
我摇下车窗,对臧建明说:“别乱想,走一阵就回去,身边带钱了吗?”说着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过去。
臧建明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车子一开动,栾军就骂开了:“这小子他以为他是谁?不要搞错,我们提着脑袋干活,他开了车兜圈子而已。还轮到他来虎着个脸给我们看颜色?操他妈的十八代祖宗。”
我和歪嘴都不做声。
栾军又道:“我就不信死了张屠户我们就吃混毛猪。这小子尽管搬出去,还有那个婊子。我看见他们就讨厌。。。。。。”
歪嘴在后座说:“臧建明是有毛病,但我们也不要把事情做绝,搬出去他俩个怎么过活?你又不是不知道臧建明那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两个钱马上送到赌桌上去?”
栾军冷笑一声:“那女的可以去卖啊。姓臧的天生是吃软饭的料。”
歪嘴急道:“你不能这样混说一气,桃子搬进来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把个女人从脏水里推不作兴的,臧建明是臧建明,桃子是桃子。”
栾军冷笑道:“我怎么牙齿都酸了?”
我制止他们的争吵,说:“是分是合都有命定,分易合难。既然在一条船上,大家总的有点担待,五个手指伸出来也不一般长短。栾军,这话不要再提了。”
栾军不作声,我看到车子不是朝日本城方向开,问道:“怎么?不去吃宵夜了?”
栾军闷闷道:“没心情,吃个屁。再说,老大你肩上的伤口得包扎一下。”
回到日落区的住处,已经是十一点半了,栾军为我把创口清理一下,包扎了起来。我自己看不到,据他说伤口还很深,还好被肩胛骨挡住,否则刺进胸腔就有我受的了。我说歪嘴你忘记那个江西佬班长是怎么死的吗?歪嘴说这哪能忘记?被一个越南农妇给打死的。我说我们都要记着点;女人,是这世界上最毒的毒物,别看她们赤手空拳,凭一根绣花针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刚收拾完,桃子就上来了,问我们臧建明去了哪里?栾军道:“你问我,我问谁?他那个德性还有什么说的?手痒了呗。”
桃子说:“不可能,他对我赌咒罚誓说再也不去赌了。况且,他口袋里也没钱。”
我们几个对看了一眼,臧建明拿了二百块钱,可能又上百合花去了。
“狗改得了吃屎?”栾军嘀咕道:“别来烦,我们又不是他的保姆。脚生在他的身上,我们管得了他去哪儿了?”
桃子不作声,眼睛朝歪嘴看过去。
歪嘴摊摊手说:“桃子,我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分手时他就讲心里烦,要走走散散心。。。。。。”
歪嘴真是的,跟她啰嗦什么?说不知道就完了,没必要让这娘们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
桃子说:“他开了车出去,车子却由你们开了回来。我担心他怎么回来。。。。。。?”
我打断她道:“到要回来时自会回来。一个大男人,还怕丢了不成?桃子,你下去吧,我们要睡了。”
桃子转身下楼时盯了我一眼,那幽幽的眼神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怨意。
我吃了几片消炎药,回房先睡了。不知是伤口疼还是紧张,睡得很不稳。刚迷糊了一下,浑身是血的‘爆米花荷西’突然从地上弹跳起来,手持明晃晃的冰凿向我扑来,我一扣扳机,乌兹枪却‘突’的一声卡壳了。心里一沉,人就醒来了。歪嘴的床还空着,我想抽烟,烟盒却空了,我起身来到厨房找香烟。
通往楼下的那扇门开了,歪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我背着身说:“兄弟,我刚讲过。。。。。。”歪嘴一愣:“老大你说什么?”我叹了口气:“我说不要忘了班长是怎么死的。”转身过去,看见歪嘴脸上不自然起来,嚅嗫着想解释什么。我挥挥手打断他道:“你我多年兄弟,我绝对信任你。只是我想提醒一下,人说江湖之事,上不告父母,下不传妻儿。吃我们这行饭的,更是心软不得。人之常情与我们无缘,女人更是要防备。。。。。。”
歪嘴道:“老大,桃子是何等聪明之人,她跟我们住在一起,瞒不过她的,心里有了结反而不好,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我的眼光犀利起来,声音也硬绷绷的。
“我只是去安慰安慰她,我自会把握分寸,老大你要相信我。”歪嘴急了。
我深吸一口烟,把心中的怒气压下去,再深吸。同时把烟盒扔给歪嘴。
我们在厨房的灯下抽了好一阵烟,我再开口时声调平缓:
“白子,话讲重了,我的命都是你救下的,我不相信你还相信谁?这话不要再提了。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关于桃子,这女人是有吸引人处,我们长年单身在外,说不动心是骗自己。但再深想一步,这样个精致出挑的上海女人是否你我担待得起的?我看她就算跟你睡在一起心里还是看不起你。另外,我们吃这碗饭的,最怕就是儿女情长,心中有了牵挂,一犹豫,一闪念,事情就起了变化。。。。。。”
歪嘴狠命地抽烟,脸上那条疤神经质地跳动着。
我说:“多说无益,白子你是个聪明人,我也点到为止。”
歪嘴道:“老大,我还是不明白,虽然我们在江湖上混,心狠手辣的事也干了不少,但那是社会逼的。我们总归还是人,是人就有同情心。一个弱女子,倒了霉,男人对她又不好,我表示一下同情总是可以的吗。老大你干吗揪住不放,小题大作?”
“陷阱就是从同情开始,啊,这女人好可怜啊。我来安慰一下吧。安慰就要接近,接近就会心软,心一软,跟下来的就是动情。动了情,就由不得你了。一步接一步,拔都拔不出来啰。俗话说;由怜生情。就是这个意思。”
歪嘴想说什么,结果嘴角牵动几下,还是没说。
“早点睡了,”我也不想再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明天买张报纸看看,戏唱大了。”
歪嘴又点了根烟:“你先睡吧,我开车去海边走走,吹吹风。”
臧建明连续二夜没回来。
世界日报在当地版上只刊登了一则不满五百字的消息,说万圣节之夜有几个蒙面人在米馨区的一家酒吧开枪,警方说有人死伤,估计是帮派酒后械斗。星岛日报也据此发了一则短短的社论;说旧金山的治安日下,华人居民要看紧门户。倒是英文报纸在首版登了一长篇文章,还配了酒吧的照片。照片上可以看到酒吧被警方用黄胶带围了起来,还有一张是地上用粉笔画出的人形,一张是几枚弹壳的照片。可惜文章看不懂,想起找臧建明,才发现他一夜没回来。
我倒不担心,这小子肯定又去赌了,听说戒赌的人要么不开赌,一开赌刹都刹不住。就跟戒烟的老烟枪一样。反正就是那两百块的本钱,玩光了之后自会回来。
桃子在厨房里准备午餐,看得出她昨晚没睡好,脸色苍白,眼眶发青。我和歪嘴都在看电视,装着没看见。偏栾军这小子生事,大声嚷嚷道臧建明这次发了,两百块钱竟然玩到现在还不回来。人家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这句话不一定准,臧建明这小子大小通吃,财色兼收。话还没落音,厨房里‘哐当’一声,桃子扔下手中的煎锅,掩面冲过客厅,跑到楼下去了。
我皱起眉头:“有这个必要吗?”
栾军‘哼’了一声:“这娘们,演得像真的一样。老子说说都不行?”
我说女人紧张时像只竖起毛的猫,最好不要去惹她们。
歪嘴黑着脸不吭声,过了一会,站起身来,不理会我阻止的眼色,也下楼去了。
栾军恨道:“这婊子只是寄居在这儿,凭着有人袒护,倒给我看起脸色来了。”
我说:“不理她就是了。”又说:“明天你跟我去一下海奥德,收了钱出去玩一圈。”
“去拉斯维加。”栾军兴奋起来:“包几间豪华房间,弄两个嫩一点的小姑娘,玩个过瘾。老大,你有没有试过一箭双雕。。。。。。?”
我还没回答,歪嘴走了进来,说臧建明怎么还没回来,还是出去找一找吧。
栾军说旧金山这么大,去哪儿找?
歪嘴说桃子非常不安,一直说预感出了什么事。
栾军嘲讽道:“出事?能出什么事?他妈的,这娘们发骚想男人,要老子替她跑腿,门都没有。要找让她自己去找。”
我沉吟了一下,说:“算了,白子你就带她去一次百合花,省得烦恼。栾军,我下午和你去海奥德,钱早点收回来放心。”
靶场的门口挂着Closed的牌子,平时开三百六十五天的。杰米的破卡车停在门口,绕到后面的小屋,门也锁着,拍门也没人应。我直感不对劲,栾军还在一扇小窗前向里张望,我看四周无人,吩咐他把窗玻璃砸碎,跳进去从里面把门打开。
房间里暗洞洞的,一股单身男人的臭味扑鼻而来,混和了臭鞋子,浸透被褥的汗酸味,厕所的尿燥气,及长年不开窗积聚的尼古丁味。还有一股很浓重的擦枪油的味道。屋子里乱得连落脚之地都没有,锅盘碗盏堆满了水槽,我一动,脚下就‘当’的一声,一只空酒瓶骨碌碌地滚进床底下去。
我们又进睡房去查看,电视无声地开着,床上堆满了破衣烂衫,也没人。栾军嘀咕道:“就这么点地方,人藏到哪儿去了,老大你该先打个电话过来。”我不作声,眼睛在房内巡睃。栾军什么都好,但想问题还是简单了些;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狡兔死,走狗烹。’我不想做完了活被人来个一锅端。我吩咐栾军:“你去厕所看看。”
栾军拔枪在手,推门进去,小小的厕所里,肮脏的澡盆里放满了水,水上漂着一只破鞋子。马桶里还有一坨没冲走的大便。栾军掩着鼻子走出来:“妈的,像猪一样,臭气熏天”。
我目光落在那个大钢柜上,这柜子杰米用来贮藏枪支。“撬开它。”
我们俩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撬开了那个大钢柜,柜子里有个帆布包,里面空空如也。连杰米收藏的那些自动武器也不见踪影,架子上只有一排老掉了牙的毛瑟枪靠着。
杰米失踪了,他是被人做掉了呢,他是卷了我们的余款逃走了?不怕我们找他算账?
我们晚了一步,应该前晚一干完活直接来这儿取钱的,有人抢在了我们的前头。
栾军问我怎么办?我发狠道:“老子们没这么好耍,或是杰米,或是斧头帮,总有人要大出血。”
回家走进客厅,歪嘴和桃子已经在那儿了。没等我们开口,歪嘴递了一张报纸过来;大标题赫然入目“米馨区酒吧枪击案纵深报导,一东方人被枪击,生死未知。”我惊愕地抬起头来,歪嘴低声说:“今天的报纸。”我瞥了一眼桃子,她侧头望着窗外,看不见她脸,从她手握湿成一团的纸巾来看,显然已经哭了一阵。我顾不得多说什么,先读那篇报道。
‘本报记者李秀玲旧金山讯,据旧金山中央警局消息,继前日发生的米馨区酒吧枪击案之后。巡逻警车发现在离上述酒吧二个街口之处,一名东方人倒卧在一辆未熄火的卡马洛汽车中。头部和上身受到多处枪伤,由巡警召来救护车急送旧金山总医院。警方发言人拒绝透露此案是否与前日的酒吧枪击事件有关。只说案情正在取证阶段,希望目睹事情发生的居民与警方联络。’
另外还有几篇相关的报导,其中一篇从旧金山总医院发出的报导说医生对被枪击者的病情表示悲观。还有一篇配了照片,照的是正从平板拖车上卸下的卡马洛汽车,挡风玻璃上有好几个弹洞,从开着的窗口可以看到座位上一大片血迹。只是我们那辆卡马洛是铁灰色,在报纸上这辆看起来像是黑色的,也许是拍照用闪光灯的原因。
我使了个眼色,歪嘴和栾军跟了我下楼到车库里谈话,歪嘴说先去了百合花,没见到臧建明,回来时桃子想去中国城买些新鲜蔬菜,停了车一进门,报架上就是触目惊心的大标题。他们连菜也没买,捡了份报纸就回家了。
歪嘴说:“我想不通他去那儿干什么?满地的血腥帮,警察,他在那个关头去凑什么热闹?”
栾军道:“这还想不通。老大说那辆车扔了,姓臧的小子肯定想占这个便宜,奔那辆车去的麽。”
“可是车钥匙还在我这儿。”我说。
“他肯定乘你不注意时配了一把,这不,车子在两个街口之外出事的。原来车子停在酒吧对门的巴士停靠线上的。”
“要钱不要命。这小子。”
我说凭报上说的还不能肯定就是臧建明。旧金山这个城市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居民是东方人,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别自己吓自己。
这话我自己也不怎么相信,他们俩都不做声。
三人闷头抽烟,半晌栾军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脑子里也飞快地转着念头;臧建明如果死了,一切好说。但如果臧建明的性命被救了回来,警方一定会想尽办法要他开口,我不相信他抗得住,如果他的口供落到警方手里,我们的处境就难了。
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等警察找上门来。
“还是去拉斯维加,你们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动身。”
回到楼上,坐在客厅窗边的桃子突然叫道:“老大。。。。。。”
我站住脚步,这女人平时嘴很甜,从来大哥长大哥短的,今天第一次叫我老大。
“什么事?”我心中诧异。
“我要和你谈谈。”桃子脸上还有泪痕,口气却很镇定。
“谈什么?”
桃子却不做声,我朝歪嘴栾军挥挥手:“你们先去房间。”
桃子坐在桌边,我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有什么话就说吧。”
桃子搅着两手,眼睛却不看我。我不耐烦了:“说呀,我可没时间和你谈恋爱。”
“老大你能不能陪我去医院看看建明?”
“为什么要我陪?也许你可以让歪嘴。。。。。。”
“正因为你是老大,臧建明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兄弟,不能在他出事之际一走了之,你必须有个担待。”
这女人肯定偷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看了又怎么样?不看又怎么样?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人就是他,你也不是不知道,臧建明赌起来没日没夜的。干吗去趟混水,万一臧建明回来了呢?”
桃子微微地摇头,眼睛盯着我,一声不响。这是个太聪明的女人,很难向她隐瞒事情的真相。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陪你跑一趟。但我先要把话讲在前头,不管看到什么,或者什么也没看到,都不要露出声色来。我们不想找麻烦,不想被警察没完没了地盘问。听到了吗?”
桃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垂下眼睛。一霎间,我内心动了一下;一个男人能这样被女人惦记着,也不是容易的事。像我们这些人,今天一伸腿,明天就被人忘个精光。罢,罢,多想无益,男子汉横行世上短短几十年,求的不就是个无牵无挂,来去自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