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初,浩浩荡荡的农民兄弟纷纷迁驻进城。进大城市有难度,而且,乡下的田地不能撒手不管,两全之策就是在乡镇上安个窝,既能享受乡镇上具备的生活之便,又能兼管田地,种稻谷种蔬菜种各种有经济价值的树木,两不耽误。
在俺老家那旮沓,原本乡下人家住的比较稀散,这下子农村挺进城镇,本来不过一条街的清净小镇一下子膨胀起来,经年下来已经沿着街道(确切说是马路)几乎不留空隙修起了许多小楼。
毛爷爷"农村包围城市"有其历史局限性,"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今朝不仅农村包围城市,而是农村渗透/创造城市。
再说这些建筑,虽然也都是从乡镇府批/买来地皮的,但真的修建起来,缺乏整体规划,各家各户根据财力各自为政,高矮不一,色调五花八门,更有不少根据需要,在门前搭个凉棚不足为怪。加上人来车往,街道和临街的一面都蒙上土色。
尽管如此,父母还是随大流抛弃了老屋,在镇上建房,以免老来生活不便加寂寞。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对这个房子,虽然内心因为对老屋的记忆而生出些许抵触,也只好认了。
回家第二天,为期约十天的被"轰炸"由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炮仗声打开序幕。
晚饭时分鞭炮响起。
"么事?"
"街坊家娶媳妇,今天夜宴"。赶巧了,暗自叫苦。
耳膜被频频震动的同时,肺也加紧了工作,代谢硝烟。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进入梦乡,远远近近的公鸡们又上班了,革命的鸡声多么嘹亮啊! 它们就那么不厌其烦以每多少秒一声的频率歌唱到天亮。期间多少次,俺恨不得揭被而起,拿把刀循声而去,可它们的阵容太强大,俺寡人不敌众鸡。
过了两日,街坊的媳妇娶进了门,寻思至少上半夜安静了,俺早点上床便是。
这时,同一个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铳声。不详,谁家有人归西了。
毕竟是小镇,邻里街坊的人事物人人都门清。一会儿就有情报达到老娘,驾鹤西归的老人正是娶媳妇那家的奶奶。
原来,奶奶年岁已高,有些痴呆,还专爱胡说八道。家人怕她在客人面前胡说闹笑话,就给她喂安眠药,不知不觉用药过量,老奶奶竟一睡不醒。
四天日夜不停的轰炸,真正的从此开始。最后出殡之日更是壮观壮听,棺木沿街缓缓行进,经过各家之时,每家都点燃一挂鞭炮为老人送行。他们队伍后面,小卡车拖着一车鞭炮。
就这样打发掉一周余。问家人如何,"冒得事,习惯了,国庆节时炮仗声没停过的"。
消停了两天,铳声又响起。"又是谁啊?" 依然,情报及时准确到来,这次是个八十多的老头。白喜事是一样的做法,俺就准备好再牺牲几个晚上吧。
回头瞧,已经受训周余,具备一定免疫力;向前看,过几天拎上包包走人,奈我其何?
每个月三次赶集,居然被俺赶上两次,赶集的人们凌晨三点就开始摆摊准备。第一次俺和老姐睡在哥嫂那边临街的房间,睡前老姐开窗透气,结果,俺就很准时地被赶急了。气急败坏地问老姐,人家笑眯眯的,"他们赶他们的集,你睡你的,急么得?"。
第二次俺学乖了,躲在后面的房间里,门窗紧闭,竭力把一切反动派拒之门外。
总共在老家睡了十七个晚上,不完全统计,十个晚上被搅白了。好在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晚上的损失白天补。
家里人通通睡得好好的,俺深刻反省后得出结论,都是平常太安静惹的祸。
(2017.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