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用棉大衣》
文/客家女*奥蒾
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相应之下,社会上有人称自己的儿子是貂皮大衣。儿女情长,父母都是爱子女的。子女爱父母有多深,那就是个人的造化了。如果一定要用衣服来描述我家两个儿子的话,我觉得那种厚实的土棉布大衣更贴切。
我说的棉大衣,是那种厚实的,草绿色的军用棉大衣;那种电影里,军人穿着骑马飞奔穿过林海雪原,能够挡风保暖的土棉布大衣;那种寒风萧萧的时候,守卫边疆的解放军战士穿着值班的军用棉大衣。
人缺什么就想要什么,我很羡慕那些有女儿的朋友们。我是贪心的,有了两个儿子,还想要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加两个女儿是多么美满的事情。想象中的女儿:有事没事都会给父母打个电话,有空就跟妈妈聊聊,象闺蜜那样说个知心话,陪妈妈逛逛街,等等,等等。也许是这些原因,女儿被称为母亲的小棉袄。
貂皮大衣,保暖,穿出去光鲜亮丽,一样令人羡慕。可我们是普通人家,没有穿过貂皮大衣,不知道穿貂皮大衣的感觉,也没有能匹配穿貂皮大衣的殷实家底。我们两个儿子朴素无华,最近刚刚从穷学生转变成了入门的工薪阶层人士,他们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资本。两个儿子都属于朴实,憨厚,正直的那种年轻人。
说到贴心,我们的棉大衣当然远远不如人家小棉袄。要说温暖,两个儿子偶尔也会给我们一些小温馨和小感动。大儿子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他十七岁去柬埔寨旅游的时候,给我带回来两个小化妆包,小包包很有当地特色的,小小心意,使我感动不已,我一直用到现在,一直温暖着我的心。小儿子在昆士兰大学读书的时候,给我买过有机新鲜面膜和有机洗面膏。那洗面膏真好用,从那之后,我出门旅行都带着那种洗脸膏,因此少了很多麻烦,免了安检对一百毫升液体的限制。点点滴滴这些小事,是那么贴心,也算是大棉衣的小温暖了吧。
青春年少的儿子,就像春天的大棉衣,慢慢地可以独立收藏起来了。两个儿子刚满十六岁不久就搬到另外一个城市读大学了。他们自己在校外租房子住。学习之余,他们得自己洗衣买菜,还得管好自己的一日三餐。业余时间要打工,交友。慢慢地,儿子在新的城市,布里斯班,有了自己生活,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少到我和他们老爸不得不找机会去见他们,有时候想约时间跟他们吃顿饭都不容易。
广州有一句方言,叫“仔大仔世界”,意思是孩子大了,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有他们自己的天地。这些年我一直谨记这句话,不断提醒我自己,尽量不打扰儿子们的世界,给他们自然成长的空间。
孩子长大的标准就是脱离父母独立生活了。针没有两头尖。独立的孩子就不可能整天粘着父母了。大儿子大学毕业后就在布里斯班工作,是一名工程师。他周一到周五上班工作很忙,青春年华,业余时间也很忙,朋友聚会多多。除此之外,还要攀岩,登山野营,他说这是给他自己充电的方式。我常跟好朋友说,对我大儿子来说,大山比他妈都还亲。这时候的儿子,就像夏天收藏起来的大棉衣,见面的机会很少很少。
成年了的两个儿子没事很少打电话回家,偶尔打电话回家也是就事论事,很多时候几句话就说完了,匆匆忙忙把挂电话了。为此我偶尔有些失望,有些无奈,有时候甚至有些伤感。我三个弟弟和先生也是差不多如此。慢慢地,慢慢地我习惯了,习惯了家里这些最亲近的男人跟我相处的方式。在他们面前,你谈情感,谈心情都是啰嗦,甚至是废话!大棉衣的短板是显而易见的了!
因为想念,除了有事找他们,没事我也会不时找个借口给两个儿子打打电话,尽管十有八次是找不到他们的,特别是大儿子,手机上班静音,在家搁在手机一边,听不到,周末大山里没有信号,干脆关机。他们接到电话的第一句话。几乎都是:“妈,有什么事?”如果我说没事聊聊吧,儿子一般会说“那下次回家再说吧。”我也在这样一个一个期盼“下次儿子什么时候回家“的等待中,先是灰白了两鬓,然后白了大半个头。
最近几年,当我慢慢步入我人生的秋季的时候,我的大棉衣回家的时间又多一些了。住布里斯班的大儿子大概一个月会回来黄金海岸看我们一次,陪我们吃顿饭。也不像以前那样象征性地回来一下,吃过饭,快快帮忙收拾好桌子,洗好碗筷就回去了。最近回来,都会预留比较多的时间在家,吃过饭会先帮忙冲上一壶茶,边喝边聊,壶干了再加水,茶淡了再加茶。常常是他说,我们听。
我很欣慰,以前腼腆安静的大儿子,如今可以天南地北,侃侃而谈,有时一聊就是好几个钟头。最开心的是他对我们无所不谈,一种 难得的信任。
聊天的时候,时不时,我得阻止他那喜欢吹牛的老爸,每每当我陶醉在儿子的讲话中的时候,不识时务的他老爸,常常会蠢蠢欲动,有时甚至激动得从凳子上站起来,用手势想打断儿子的话语,他老爸不是想给儿子指点一下江山,就是想跟儿子辩个输赢。
男人没有办法理解女人,也不想想孩子他妈只是想听听儿子的声音,看着儿子说话的样子。至于他说什么,我一点都不在乎,更不在乎他的观点是左是右,思想的是红是黑,说的正确与否。母亲的爱是盲目的,我只想体会大棉衣的温暖,只要我大棉衣在身边就满足了。
世界是年轻人的,世界在进步,孩子在成长。只有多聆听,我们才能了解他们在想什么,只有多观察,我们才能了解他们的世界,只有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个社会,我们和他们的代沟才不会不断扩大。跟儿子在一起聊天,是我最期盼,最幸福的时光,有像冬日里穿着大棉衣晒太阳的感觉。
岁月在流逝,我的人生进入了秋季。我们家大棉衣,也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多,也变得越来越温暖了。去年大儿子去印度旅行,给我买回来了一条大围巾,颜色和质地都很不错,我很喜欢。我知道一定是他女朋友帮忙挑选的,我满心欢喜。别人家的小棉袄在温暖着我们家大棉衣,我的大棉衣也因此更贴心,更柔软了。
在关键的时候,军用大棉衣的厚实跟小棉袄一样能抗风保暖。前年他老爸外出的时候,我因胃镜检查导致胃出血紧急住院。我第一时间通知了大儿子,大儿子连夜急忙从布里斯班赶到医院来看我,也许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的母亲原来那么脆弱,那么弱不禁风,那么迫切需要他这件大棉衣来温暖。
儿子在急诊室陪伴我的时候,一直拉着我的手,眼神那么焦虑和关注,不断地安慰我。见到儿子,我顿时多了很多会好起来信心,我半闭着眼睛,享受着儿子的目光的温暖。我同时默默地安慰自己:关键时刻,我的军用棉大衣很管用,不但能抗风挡雨,还保暖呢。
两年多前,刚满十九岁的小儿子从昆士兰大学毕业后,就转到悉尼大学读研究生。我的这件大棉衣于去年底硕士底毕业了。如今,因为别人家的小棉袄,小儿子决定留在了悉尼工作。感恩别人家的小棉袄善良体贴,圣诞节还陪我们家大棉衣回家过圣诞,大棉衣和带回来的小棉袄一起为我们做了一个美味的圣诞晚餐。
虽然没有人家女儿们贴心,小儿子还是比大儿子细心多了。小儿子每每赚点小钱就会带我们做父母的出去吃饭。他有好几次跟我们说,爸爸妈妈辛苦了这么多年,应该多多享受生活了。今年三月份,我们去悉尼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的时候,儿子提前在网上订好餐厅,我们到达的第一个晚上,就带我们到哒岭港湾一间风景优美的西餐厅吃饭,第二天带我们去了一家火爆的韩国餐厅,第三天带我们吃了一顿网评甚高的犁巴嫩餐厅。当时儿子刚刚工作了一个月,估计我们这几顿花了他不少新工资。
我病倒在医院的时候,小儿子也急急忙忙买了机票要回来。后来我病情稳定了,他哥哥也回来了,我就叫他不用回来了。我住院那几天,他不时通过短信,叫我要相信现代发达的医学科技,给我解析人体自身的超强治愈能力。小儿子是学辅助医学的,他讲得头头是道,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在我人生的低谷,小儿子也像寒风中的大棉衣,用他的厚实保护着我。
虽然两个大儿子平时都没有甜言蜜语,偶尔也会像人家小棉袄一样贴心了。两个大儿子每次回来,一进家门和离开家时,都会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儿子一米八,小儿子一米八八,我才一米六多,他们每次拥抱我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大棉衣不再是想象中,或我文章中描写的大棉衣了,那是实实在在的大棉衣,温暖的大棉衣。这种大棉衣的温暖是从外暖到里了,这种温暖久久逗留在我身上,在我心里。
无论是大棉衣,还是小棉袄,在母亲的心中永远都是一种牵挂,一种毕生的惦念。我每次出远门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儿子。周二(5月2日)中午从国内回来,等到晚上,估计两个儿子下班回家吃过饭了,我就坐下来给他们打电话。小儿子和平时一样,话不多,聊了几分钟,草草告诉我他今年和明年的工作和度假计划,还说,过一段时间会回来看望我们,这真是使我喜出望外,我心满意足,主动收线了。
大儿子毕竟比弟弟年长了两岁,这次接到我的电话时,比以前多了几句嘘寒问暖,还会问问外公外婆怎么样呀。听说他星期天跟朋友一起出去咖啡厅吃了个很好吃的早餐。五十五澳币一个早餐,好奢侈呀。我好奇吃的是啥玩意,儿子说了半天,我没听明白,叫他周末回来做给我们尝一下吧。没想到儿子竟然一口答应了。我心里暖滋滋的,心想大棉衣越来越暖和啦。
黄金海岸已经是秋末天凉了,我好期待这个周末的到来,我的大棉衣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温暖呢?
初稿于黄金海岸2017.5.3,修改于2017.3.11。续篇《塞浦路斯晚餐》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