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半了，凌洗漱完毕，准备上床。一周的远程工作，还挺累的。卧室里没有维，她转身到楼下找。

门半掩，熟悉的橘黄灯光从门缝透出来，凌知道维喜欢台灯，不喜欢开大灯。

推开门，维不在书桌旁，而是戴着耳机，抱着电脑，躺在床上。

“啊？你怎么躺下了！要在楼下睡吗？”凌脱口而出，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我愿意在哪睡就在哪睡！”维不看她。

凌冲过去看他的电脑屏幕，上面是YouTube搜索页， 没有什么内容。这时才注意到维的手里握着手机，上面是微信的聊天记录。他戴着耳塞，原来是在听一串串的微信留言。

凌的心头一紧，但故装镇静，“你跟谁聊天呢？这么晚了，该睡觉了！”

维眉头轻皱，继续听着留言，示意她走。

凌上去用双手推了一下维的肩头，又瞥了瞥他眼前的大小两个屏幕，虽然心里在打小鼓，她知道最好还是离开。

吃晚饭的时候维明明还在跟她商量明天的计划！儿子大了，每个周末找个地方走走成了两个人每周共同的期盼，怎么这突然就天阴了？

凌躺在床上，拿着iPad，脑子里却胡思乱想。随他吧，累了。凌打开YouTube，肖邦的小夜曲成了这些日子伴她入眠的良药。

这时门轻轻地开了，维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凌的心里倏地平静下来，但她没有睁眼睛，而是微笑着安然睡去。

早晨睁开眼，竟然已经快9点。中间表铃响过一次，她下意识地关了，不想一下子又睡了这么长时间。睡懒觉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种不舒服，不再能从中体会到快乐。

“起来了，我们去吃早餐！”凌推一推旁边的维，他哼着，答应着，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外面怎么不是晴天？”维拉开窗帘。

“预报的今明两天都是大太阳呀！不是晴天我们也出去！”每个周末出去透透气，凌总是会象孩子一样按捺不住。

进入冬天，疫情又开始反复。很多地方又进入Lockdown阶段。好在他们这里饭店还允许不超过10人就餐。

凌和维都喜欢的这家中西结合的小饭店，厨师水平，价格和服务都很好，早餐平时8点就有了，怎么今天停车场静悄悄的？一路还怕吃早餐的人多，需要在外面等呢。上前才看明白，原来是营业时间推迟到10点钟了。虽然有些失望，但完全可以理解，只能允许10个人用餐，从营业角度确实不值得开那么早。

那就改吃麦当劳吧！麦当劳大叔永远都为大家开放，它的早餐也永远吃不厌。

手机显示的温度是-1°，不过凌有些发抖，想到“料峭”这个词。风打在脸上，有点刀割的感觉。凌提意跑起来。他们于是沿着小湖慢慢地跑，身上果真也有了热气。

小湖周围包了一圈银边，湖水格外显得清净，明亮。一群鸳鸯游过来，仔细观察，还真的是成双成对的，只有两对是老公和太太互换，闺蜜并肩聊得很欢。

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有比自己早起的人，凌不时回应着对面送过来的笑容和问候，一边感慨。早起的人看起来都是那么快乐！

他们在林间的木板栈道上走，上面的雪结了一层冰，坑坑洼洼，有些滑。

凌一向发怵在冰上走，低着头，小心翼翼，有些后悔不该进林子。维看到冰却会兴奋，大步地走着，还不时滑两下。

凌抱怨维走得太快，冲他喊，让他给自己拍张照片。

“你的样子可是不怎么漂亮！”维回头，举起手机。

“是裹得太严吗？”凌喊，感觉脸肯定是冻得通红。

“总之是不好看！”虽然这么说，维还是不停地拍着。

“没有冰雪，何谓冬季！“凌突然大声说，“现在若是让我离开加拿大，我还真会想念这里的冬天呢！”

“昨晚跟咱哥通话了。“回来的路上，维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凌已经慢慢习惯了他这种非要等到自己愿意开口的时候才说话的习惯。

“咱爸昨天突然发了个短信，说他不喜欢小米音箱，听不清。咱哥证实了说挺清楚的，还给我演示了几段他和“小爱同学”的对话，确实听着还不错。咱哥觉得可能是立体声的问题咱爸不习惯。”

原来是这样！凌深吸了口气。

婆婆走后，老公公的一怒一乐成了时刻牵动维的情绪的一根线。几个星期前，一向健康的老人家突然说有点头晕，大哥带着他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说是发现脑血管变窄，由于感冒引起头晕，需要引起重视，因为这个年龄有脑梗的危险。住了几天院，医生也没有好办法，让回家观察，平日保持好情绪，多锻炼身体。

为了逗老爸开心，维听说小米公司出了一种音箱，和Google Nest有些相似，可以和“小爱同学”对话，命令她播放想听的东西。于是从网上订购了，希望能给老爸解解闷。

上星期维还兴奋地说，老爸收到小米音箱后，好象很喜欢，主动要求跟他视频，给他演示如何听评书，如何听天气预报，还能听加拿大的天气预报！这周怎么就突然变了？

维让凌打开大哥的语音留言听。一大段一大段的有一大串。

凌说，“有这个大哥真好，这么耐心，这么体贴，随时跟我们汇报老爸的情况，你我都很难做到。”

“是啊，咱哥还一再在电话里说，这老爷子越来越象小孩了，也不体谅一下维离这么远，听到这个该多揪心啊！“

凌又看了一眼老爷子的短信，确实很负面，说这音箱太可笑，不让你买，非买，净浪费钱！现在退也晚了，给你留着，等你回来拿走吧！“

“哎，这老爷子！”凌看一眼专心开车的维，”不过也千万不要怪他，也许最近身体不太舒服，突然情绪低落，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不会怪他的。”维点头，“给他买的助听器咱哥说他也是一直拒绝用。”

“人可能都是不愿接受变老这个事实吧，尤其是一个人。”

收音机里这时响起了这首“The Christmas Shoes", 讲述作者圣诞节临近到商场购物，排在前面的小男孩举着一双鞋子说是要买给病危的妈妈，希望她能够带着美丽和微笑去见上帝，而售货员说他的钱差一点，小男孩回头向作者求助，作者被男孩感动，替他补上了差额，并在心里感谢上帝让自己真正体会到了圣诞节的意义。

凌被它的歌词吸引，以前好象还真没太注意过这首歌。

天空灰蒙蒙的，一张淡淡的圆盘躲在云层里。

“太阳应该一会儿就钻出来了吧！”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