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夜,奢华绚丽、深厚神秘却又动荡不息,像一首很久远的歌,一直在传唱,虽不时尚却从不过时。
从酒店出走的吴梦因独自走在北京二环的护城河边。
已是夏末之季,白天还有些燥热,晚上却是凉风习习,寒意微露。沿河走着,那深深的宽阔的微风中涟波微漪的护城河水,那么的从容宁静,静的看不到她经历了多少岁月沧桑的洗礼,见证了多少风起云涌的历史变幻,她把生命中那些伤痕和耻辱沉淀在了哪里?她把曾经的光辉和荣耀又收藏在何处?走过了哗哗流淌的喧嚣浮华,走过了凄寂寒冷的幽怜悲怨,狂歌也罢,沉寂也罢,欢爱也罢,痛彻也罢,死死生生,恩恩怨怨,转眼便成过眼烟云。人活这一世,到底要经历多少的坎坷波折才能修得正果?身在迷局执迷难醒,步出却已沧海桑田。
四年了,和沙漫的这一段不伦之情,不知不觉竟然走了这么远!但还能走向哪里呢?眼前分明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暗黑之路,危机四伏,荆棘遍地。她是勇敢的,甚至一度为了这份可遇不可求的情感不怕一切世俗的阻碍。但他呢?他有这份勇敢吗?他能抛下一切吗?他的爱还有多少?现在他还期待的也许只剩这性的欢娱了吧?而这可怜的欢娱竟也掺杂了那么多不纯粹的杂质!
对于女人,这是一道心中跨不过的坎,绝不允许掺有的杂质。
她胡思乱想着,一千个念头在心中交替闪现,一会儿恨不得立马和他断绝关系,一会儿又设身处地替他着想,觉得他也无辜,他也有男人的苦衷,但想想那场景,她又无法原谅。她恨、怨、哀,痛,却又不知道谁该承担这罪责。
她想起他以前讲过的一段有关“失身”的往事。
那时他还是毛头小伙一个,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那是一个和经济和企业家打交道的部门。有一次,领导安排他带着一笔“巨款”,负责搞定几个会员企业家,其实说白了就是带着那些人玩,他们喜欢干吗就干吗,怎么舒服怎么来,他管付帐,企业家负责玩。
其中有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项目,就是玩女人。有一次去一个娱乐场所,那些年这种场所明目张胆的还不太多,有几家也是很高档的地方,花费多,经营者也较为小心谨慎,当他带着钱准备坐在外面等那些进去玩的客人时,老板不干了,说他既陪着来了就必需得玩,否则不能走,意思也就是都得拖下水,那就谁也不会举报谁了。他那时还是处男,没玩过女人,也不敢,但他怎么解释都不行,人家说,要么都别玩,要么都得玩。他怎敢扫那些企业家的兴致?无奈,就进去了。
面对穿着暴露的美女,他羞得头都不敢抬,低声说:“我不玩,就在你这呆一会,钱照付,按玩的价格给。”美女也是有职业道德的:“那不行,来了就得玩,否则没理由收钱。”几经协商不成,他像只待宰的羔羊,被美女扒光了衣服,推倒床上,他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心却嘣嘣巨跳着,在惊恐与好奇中被美女诱导着,为公务献出了处男之身。
这还不算完,那一天注定是他艳福和苦刑交织的一天,在愿意的人那里是艳福,在抗拒的他这里却是苦刑。带着这拨人玩过回去后,紧接着又带下一拨人出来,同样的,他每次进来都要求必需进去玩。无奈,他只好又进去了,听任女人把他折腾出来才算完。就这样,他说,那天一共陪客进去了四次,到最后,他几乎气息奄奄了,那做小姐的女人也是用尽了浑身手段才完成使命。
那时听完他讲的这个经历她只当是个笑话,笑的前仰后合的,说你也这么会逗。他却一本正经地说:“真不是笑话,是亲身经历,那时的人都还没现在灵活,做这种事也严守规则,可害惨我了!不过有了这个经历,后来婚后性苦闷时,我就轻车熟路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这也就是我以前常去娱乐场所找小姐的缘由。”
寻欢客原是可怜人,欢爱场也有痴情种。一声叹息,这是她当时对他的感觉。
现在,又是单位接待安排!谁之过?怪他,还是怪接待单位?还是怪社会风气竟已开放堕落到这般地步?
今夜,吴梦因不想再回到那个房间了,在河边独自徘徊到半夜,她悄悄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沙漫打来了电话:“你昨晚去哪了?”
“我去我们初识的那家酒吧坐了一夜。”她不知怎么冒出了这样的话。
“一个人?不知道酒吧乱啊?被坏人盯上怎么办?”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那又怎样?当初被你这好人盯上现在不也这下场?再盯上一个又怎样?我换个新鲜不行吗?只许你自己胡来?”她顺口就来。
“你!你胡闹你!我是身不由己,那一刻想的也是你!你现在哪?”他似乎被激怒了。
“酒刚醒,好像在洗浴中心吧,不知是不是我们当初的那家。嘘,坏人来了,不跟你说了。”她恶作剧完,啪地挂了电话。至此,她心里稍感轻松一些了。
他接着打来,她挂掉,再打,再挂,后来狠了狠心干脆关机了。
上午,她去参加了一个书画拍卖会,中午和一位画家一起吃饭,下午去了画家的工作室,聊天,访谈,她打算宣传一下这位画家。
忙完工作回到鲜花店,看店的女孩说中午来了一个名叫沙漫的人,说急着找她,让她回来回个电话。吴梦因说声“知道了”,就转身回家了。
她打开手机,有好几条沙漫发来的信息,每一条都是很焦急的口气,让她不要胡来,不要赌气,问她回家没,有危险没,她一条条看着,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他还是在意她的。
开机没多久他电话就打了过来:“回家了吧?”语气无限温柔。
“刚到家,累死了,我要睡觉去了。”她还是不想和他好好说话。
“你别闹了好吗?一点破事别往心里去,气着自己不值当。”
“谁和你闹啊,我才不生气呢,是真碰到一个帅哥,刚约会完回来。”她说的一本正经。
“你来真的呀?你真和人约会了呀?够速度啊,不待这么报复的吧?你是不是糟蹋自己呢你说?!你没疯吧?!”他语气一句比一句快,简直要气疯自己的节奏,看来他是当真了。
“尝到啥滋味了吧?知道什么感受了吧?”她趁机教育。
“你?你是在骗我吧?你故意气我是吧?”他似乎明白过来了。
她不置可否,让他的心也悬一悬吧!
没过几天,沙漫买了一大堆好吃的来看吴梦因,其实也有负荆请罪的意思。
他感觉她跟从前不太一样了,态度淡淡的,眼神中也少了许多从前的热切,他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心里有点发虚。他身边早已没有了能说心里话、能随便发脾气、能这样知冷知热贴心贴肺地相互疼惜的人了,早已习惯了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了,她忽然冷淡,让他心生恐慌。
果然,她终于说出口了要说的话:“你没想过以后的日子吗?打算一辈了都这样生活?”
“想又怎样,什么也改变不了,眼下这样是最好的状态了,有你我就知足了!”
“可我不想这样了,我们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她本想和他聊聊从常磊处听来的事情,可忽然感觉这是不能说的一件事,他已经任命不想改变现状了,让他知道老婆爱的是别人,他会痛苦,但又无力决断,更会痛上加痛,所以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
“你几个意思?”他又紧张又迷惑。
“我是说,以后我们做个正常的朋友吧,不要再有男女之情了,这样大家都轻松些。”她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是不想要我了?”他质问。
“不是,我要不到你,只能放手了。”她有些绝望。
他不言语了。他是个领悟力很强的人,他知道,再问下去,她又会说那些名份啊,偷情啊,道德啊,心理压力啊之类的话,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总纠结于这些问题,都什么时代了,能欢且欢,谁管谁啊!
“我明白你的心思,我们慢慢来,顺其自然好吗?不强迫自己的内心。人生欢乐本就不多,手里有的,为什么要放掉呢?”他字斟句酌,想着办法稳定她的情绪不走极端。他想还是因为自己出差玩小姐的事刺伤她了。
“嗯,那就慢慢分,慢慢淡,这样到最后就不痛苦了。”她明白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想一下子分开是不容易的。“下个月,我想回老家一趟。”她说。
“我陪你回去一趟好吗?正好我们部门下月有到你们省会城市考察的计划,我顺便也去你家乡看看,好吗?”他怕就此生分了,赶紧抓住机会肯求同行。
“这个……合适吗?”要在以前,他说陪她,她不定多高兴呢,可现在,她犹豫了。
“合适啊,我不打扰你和亲朋团聚的,我自己转还不行吗?”他又争取。
“早呢,到时看情况吧。”她漫不经心地说。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这让他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呢?这更激起了他想和她一起回乡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