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恩照顾霍金25年,一天24小时看护,推轮椅各地旅行,照顾3孩。当霍金不断宣称他的宇宙里没有上帝、对信仰嗤之以鼻时,简恩觉得讽刺,她说:“我跟霍金一起生活就以信心为根基——我相信他的勇气和天赋,相信我们会共同努力,我的信心的终极就是宗教信仰。”
11月7日在美国上映的电影《万有理论》(《The Theory of Everything》),讲述霍金和他前妻简恩的爱情和奋斗。电影把他们的故事拍得很美、很励志、很浪漫,但他们后来的真实的婚姻以失败告终,更令人感叹。
身体的残障加上科学上的成就,很容易让人将之神化而加以崇拜,但霍金仍然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并非完美的人。
霍金的父母家里有基督教的背景,但霍金的母亲当年曾加入英国共产党。霍金13岁时就已深受罗素等人实证主义的影响。当他的几个朋友在美国布道家葛培理的伦敦布道会上“决志”成为基督徒时,霍金打心眼里不以为然。可以想象他的感觉——就像一个从小接受无神论教育、对宗教信仰持鄙视态度的知识分子,对他们某一天突然“信教”的朋友的感觉一样。
有趣的是,对霍金的人生影响最大的人,应该就是他的前妻简恩。爱情和婚姻有时是很玄妙的事——霍金是个理科男,简恩却是个文科女,研究西班牙文学的博士,而陪伴了这位举世闻名的无神论者四分之一世纪的这个女人竟然是一位相信上帝创造了宇宙万物的基督徒!
1962年除夕,霍金在一个新年晚会上第一次见到简恩,其后很快堕入情网。那时的霍金还只是剑桥大学的一个21岁的成绩平平的穷小子研究生,连研究方向都还没找到。
他们相识一个月后,霍金被诊断出患有卢伽雷病,医生告诉他只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存活。但简恩仍然不顾一切地跟他恋爱了,她要用爱情让他在世留下的短暂的年月过得充实、幸福。
跟简恩相识、相恋是霍金生命中的一个重大转折点。靠着爱情的力量和自身的刚强,霍金开始在简恩的鼓励和照顾下,一边顽强地与疾病抗争,一边继续科学研究。
1965年,霍金与简恩结为夫妻。跟简恩结婚彻底改变了霍金的人生。他不但没有死掉,而且活得蛮有激情和活力——他们很快就有了三个孩子就是一个证明。
简恩带着一种毅然坚定的信心鼓励霍金,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霍金会在物理研究上作出成果,他们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婚姻和家庭。霍金能一直活到今天,本身就绝对是个奇迹,而曾经支撑他与顽疾绝症搏斗的,一定包括了被简恩的榜样所激励的信心。
简恩自己毫不隐讳且多次在接受采访时强调当年支撑她的信心来自自己对上帝的信仰。她说:“如果没有对上帝的信仰,我不可能从那样艰难的处境中熬过来,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跟斯蒂芬结婚,因为我不可能有帮助我度过难关的乐观精神,更不可能保持那样的精神。”
简恩服事、照顾霍金25年之久,一天24小时、一周七天看护他,推着轮椅带他到各地旅行,还要照顾几个孩子、操持其它家务。25年的时间,她看着他从默默无闻的研究生变成“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
然而令人伤感的是,霍金与简恩的婚姻并不是一个美丽的童话。霍金长年的残障给他和简恩生活带来深重的磨难,也对两个人的性格产生了严重的影响。
随着霍金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的脾气越来越骄横、古怪、孩子气、贪图享乐、自我中心,简恩也得了忧郁症甚至有自杀倾向。
1990年,霍金宣称爱上了照顾他的年轻私人护士伊莲(Elaine Mason)而跟简恩离婚。简恩竭力想挽回他们的婚姻,但无法接受霍金提出的跟家人和“小蜜”轮流同居的条件。
1995年,霍金与伊莲结婚。2004年,英国有媒体爆料指霍金遭到伊莲虐打,据传霍金身上出现多处伤痕、手腕骨折,脸部和嘴唇都有很深的伤口,但霍金拒绝配合警方的调查。2006年,霍金与第二任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简恩后来也重新结婚,嫁给她的教会的唱诗班指挥。2009年霍金因呼吸道感染病重,简恩还带着女儿到医院看护。
借着近年发行的一些新的传记、电影,我们对达尔文的虔诚的基督徒妻子、对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仰的张力也有更多了解。霍金跟简恩这对“冤家”几乎是“无独有偶”,不过他们之间的冲突和怨气似乎更多。
除了残障的苦难和性格的不和,信仰不同、世界观彼此冲突也是霍金与简恩的婚姻恶化的原因之一。2004年,简恩出版了她回忆跟霍金的婚姻生活的书《舞动星宿的乐曲——跟斯第芬一起生活》(Musicto Move the Stars – Life with Stephen,书名另译《霍金:前妻回忆录》),书中不仅坦白地谈及他们婚姻的难处和简恩自己的挣扎,也有大量的篇幅论及他们之间的信仰和世界观的冲突。不过,霍金多年的女秘书在该书出版后公开反驳简恩在书中对霍金的负面描述,并指责简恩照顾霍金并不尽心。
在他们婚姻的早期,简恩和霍金关于信仰的争论还有点夫妻拌嘴的味道,但到后来这方面的冲突越来越激烈、痛苦、具有伤害性,仿佛科学与信仰的战火烧进了婚姻的家门。
每当简恩想跟霍金深入讨论关于科学与信仰的问题时,霍金都抱以嘲讽的微笑,令简恩倍感不被霍金尊重而绝望伤心。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还有一些共同的朋友可以一起享受“谈笑皆鸿儒”的知性愉悦,但到后来霍金的朋友圈子越来越窄,只跟一帮“干燥、无趣、偏执”的“教条主义无神论者”科学家相投,简恩觉得索然寡味。
简恩兴趣广泛,更不是一个愚昧无知、没有思想的妇人。恰恰相反,她有极深的哲学、人文功底,而且因为二十多年受霍金和他的这帮无神论科学家朋友的耳濡目染,她对现代科学(特别是物理、宇宙学)的发展及霍金等人的信仰前设非常了解。
在《舞动星宿的乐曲》中简恩对科学与信仰的议题有非常深入的讨论,从中也让人能体会她跟霍金之间的信仰冲突给婚姻带来的裂痕之大、伤害之深。
简恩对霍金的无神论信仰的认识可以说是入木三分。霍金为维护无神信仰提出了“人择理论”来抵抗现代科学发现(特别是大爆炸)指向创造者的“神学意味”。
简恩指出,这不过是因为霍金这样的无神论科学家以把宇宙的起源还原成科学定律和数学公式作为最终目标,对他们来说,上帝的存在是一种“尴尬的障碍”。那种把人类复杂的感情和心理反应,还原成科学公式和分子间的化学反应的还原主义,跟简恩身上的人文气质格格不入。
她说:“音乐、艺术、政治和科学创造中的属灵微妙远远超过任何能植入人脑的、作为一种基本生存机制的原始功能。”简恩不接受理性是认识宇宙的唯一途径,更对一些“以科学教最高祭司自居”的人用科学取代宗教、迷信“科学万能”的傲慢与偏见不以为然。对甚至连人的利他行为也用自然选择来解释的“动物行为论”,简恩不但质疑其科学性,更指出其虚无主义的实质。
霍金不相信上帝,但却相信11维时空、弦论、多宇宙、外星人存在、地球即将毁灭等同样无法实证的理论。简恩形容这是一种“关于想象中的粒子在想象中的时间中穿过魔镜般的宇宙”的“只存在于理论家头脑里”的玄学,并对竟然有人因此膜拜霍金甚至把他视为绝对正确的“神明”而感到悲哀。只有一次在他们夫妻争论信仰问题的时候,霍金承认他的“宇宙科学”跟宗教一样需要“信心的跳跃”。
当霍金不断宣称他的宇宙里没有上帝、对信仰嗤之以鼻的时候,简恩觉得非常讽刺。她说:“我跟霍金一起生活就是以信心为根基的——我相信他的勇气和天赋,相信我们会共同努力,我的信心的终极就是宗教信仰。”
在霍金的残障和他们婚姻的不和带来的苦难之中,简恩在自己的宗教信仰和教会中找到了一些慰籍。苦难也迫使她对恶的来源、对罪、对自由意志等问题有很深刻的思考。但很多时候她也有很深的挣扎。很多时候她困惑地问自己:“上帝到底要我付出什么?他到底要我做出多大的牺牲?”。她努力在“黑暗、痛苦和恐惧之中倚靠上帝”,也试图跟霍金分享自己的心灵感受,但霍金只要一听到“恩慈”、“怜悯”等基督教意味的字眼就怒气冲冲嗤之以鼻,好像受到侮辱一般。
在他眼里这样的“教徒的多愁善感”是懦弱、愚昧的表现,是他最鄙视的失败者的行为。最近几年经历几次“大难不死”后,霍金变得更加桀骜不驯,心变得更加坚硬冰冷,而简恩最终也没能脱离“与不信的人同负一轭”所带来的悲剧。
有一点简恩肯定是对的——人类的心灵如此的奥妙,绝非数、理、化公式可以全然测透。尽管霍金在科学上的成就令人景仰,但他大半生经历残障的苦难,本身已是不幸。
而虽然简恩是基督徒,他们的婚姻最终还是失败,就更是悲哀。这些对霍金的信仰和对上帝的看法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局外人恐怕难以推测。
苦难带给人的心灵的影响各有不同。有些人的心在苦难的磨炼中可能变得更加柔软、对他人更有悲悯、同情和爱心,苦难反而使他们与上帝更加亲近,对上帝的信仰成为他们跨越苦海的桥梁,如台湾女作家杏林子;但也有些人的心在苦难的煎熬中可能变得更加刚硬、冷漠、怨天尤人。
婚姻的难处也是一样。有的夫妻在难处中山穷水尽而不得不呼求上帝,结果反而绝处逢生让婚姻死而复活;但也有的夫妻在彼此的伤害中不能自拔,在怨恨与苦毒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霍金也许是个优秀的科学家,但科学无法给人道德的动力,科学也无法挽救走向死亡的婚姻;简恩也许是个有思想的基督徒,但很多时候即使信仰者也有软弱和无奈。他们两人长年在信仰上的冲突和纠结,跟感情、生活上的不和与纷争交织,最终分道扬镳越走越远,这无疑给围观的我们留下伤感的悲剧。
但这才是真实的人生和人性,物理公式无法还原,11维时空的遐想毫无帮助,粉丝的神化膜拜也终会幻灭梦醒。有时我难免会想,也许,上帝给霍金一个残障的身体和一个失败的婚姻,是为了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些微声提醒?
但愿我们的心灵不会听而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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