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壁辉本事
假若早生几十年,金壁辉大概会像她名字所暗喻的一样,“金碧辉煌”,做个尽享荣华大富大贵的满清格格。若晚生几十年,她则可能像许多散落民间的“王族后裔”一样,褪尽铅华,一头扎进茫茫人海,过着自食其力、平平朴朴的生活。
可她偏不逢时,虽托生贵胄,去单赶上满清倒台的那几年。
末代皇帝溥仪下台的时候,金壁辉六岁,作为清王朝肃清王善耆的十四女儿,她宿命般地成了满清贵族挽救王朝倾颓的一颗棋子:这个女孩被送往日本,由肃清王的日本浪人朋友川岛速浪抚养,以期长大后能够借用日本之力,策划满蒙独立,并在东北复辟清王朝,建立满洲国。
赴日之后,金壁辉顺理成章有了个日本名字:川岛芳子。
时代之力有如岩浆内转,缓慢向前,不可逆转,顺应时代则昌,逆流而上则亡。凭一己之力,抗击时代潮流,往往只能是造就悲剧。除各类鬼祟的间谍活动外,金壁辉的重建王朝的唯一成阵势的成果不过有了一支人数不多的“安国军”,但这支“军队”到底没有多少建树,她“一生想干的几件事,都没能干成。”
《红楼梦》里有个提法,说历史人物,有的是应运而生,有的是应劫而生。应运而生的往往会在时代风云中鳌头独占,成就英明一世;迎劫而生则拼命搅动时代的浑水,成为“奸雄”,一不小心遗臭万年。如果我们可以借用这个不是非常恰当的提法,川岛芳子显然应归属于后者。
川岛芳子七岁去日本,接受“正规”的军国主义教育,入日本松本高等女子学校就读,与日本松本连队旗手山家亨少尉恋爱,浸染在日本文化里。
1922年川岛芳子因生父善耆去世回国奔丧时,已经是个颇具有武士道精神和冒险气质、天不怕地不怕、野心勃勃的“问题”少女。
和山家亨的恋爱,是川岛芳子早期情感生活的重要内容,据称在这次恋爱失败后(失败原因不详),川岛芳子曾经自杀,未遂后,她开始主动要求褪去自己的女性气质。她恐怕在恋爱中尝到了作为女人的被动,她不愿意受制于人。可女扮男装,玩男性玩的譬如骑马、击剑、柔道等运动项目,恰恰证明了川岛芳子作为女性的弱势地位。
川岛芳子一生,有过一次婚姻。据川岛芳子的胞妹金默玉回忆,川岛芳子21岁时其养父川岛浪速依照善耆的遗愿,把她许配给蒙古土豪世家巴布扎布的第九王子甘珠儿扎布为妻。这应该是在1927年。可在“事业上”并无多大建树的蒙古王子显然不能满足了川岛芳子的野心,作为“人妻”、“媳妇”,极具女性化气质的日常生活,也决不是川岛芳子的志向所在。川岛芳子一生都在追求“去女性化”,琐碎的家庭之事,她不要做,孩子,她不要生,那么,在人生远景上,她也理所当然地要抛弃相夫教子的传统女性生活,在战火连天的动荡时代,她要投身于男人才能做的“大事”,战争。不过,川岛芳子与“婆家”的关系,恐怕也不是那样坏,在一张合影里,她端然而坐,穿着旗袍,带着小帽,她身边是她的小叔子,以及她帮小叔子介绍的日本女人。她为“日满和亲”着实出了不少力,虽然这大概也只是她曲线救国的策略之一。川岛芳子与甘珠儿扎布的分裂,是两种性格分裂,也是两种“理想”的分裂。他们很快离婚。
川岛芳子无疑是“热爱”战争的,她接受的是军国主义的教育,她的使命是“光复”满清,同时,战争又是最男性化的“事业”,是最能满足她人生追求的目标,好出风头的川岛房子,期待依靠战争一鸣惊人。1931年,川岛芳子回到上海,潜入租界。
租界相对“自由”的环境,给了她足够自由的、展开间谍工作的空间。战争是男人的战争,想要发动战争,川岛芳子必然要利用男人。在租界灯红酒绿的里,她与日本驻上海特务机关军官田中隆吉搅合到了一起。他们相互利用。她利用他打进日本间谍圈,他利用她接触满蒙上层。
1931年9月18日,关东军以板垣征四郎为首,策划了满洲九一八事变。日本工兵炸毁沈阳以北柳条狗铁路,嫁祸给中国士兵,并且以此为借口向中国驻军开火,发动突袭,日本就此拉开侵略中国的血腥大幕。
九·一八事变后,川岛芳子也想一鸣惊人,她联手田中隆吉,在上海挑起事端。1932年1月28日,被川岛芳子收买的日本浪人装成中国人兵分三路去闹事。这一天中,日本莲宗妙法寺在上海街头进行寒冷修行的僧人被袭击,日本三友实业社被袭击,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的公馆被袭击,三起恶劣嫁祸事件加上川岛芳子和田中隆吉“不遗余力”活动,终于激怒了日本当局。日本军队向中国上海驻军发动进攻,一·二八事变爆发,川岛芳子在日本间谍界一战成名。
侵略中国的战争打响后,日本当局一力扶持溥仪,在东北建立伪满洲国政权。1932年,溥仪被挟持至于东北,可作为皇后婉容却不肯出关,独居天津。为尽快把皇后“接”到伪满洲国来,充当溥仪登基的花瓶,川岛芳子仗剑出马,连哄带骗,把皇后“请”了回来,为伪满洲国立一大功。
1932年3月1日,伪满洲国成立。川岛芳子在当时的“新京”(即长春)担任重要职务,日本特务和皇族亲戚的双重身份,使得她能自由出入“宫廷”,围绕在溥仪身旁,她想要逐渐取代日本人,把对傀儡皇帝权握于己手。 川岛芳子在伪满洲国后宫的日子是混乱的。她的多重身份,使得她需要应对来自多方的“争斗”,事实上,夹在“皇族”和日本人中间的川岛芳子,很快就结束了她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幻梦,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很快将她“召回”。她开辟的后宫战争,刚刚点起硝烟,便宣告结束。
间谍生涯的失利的川岛芳子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战略方向,小打小闹的间谍工作,她不愿意、也无法继续做下去,于是,正面战场成了她的新目标。1933年,她在日本关东军多田骏少将在支持下,川岛芳子以三千人马成立“安国军”,正式开始了她的“金壁辉司令”生涯。看金壁辉此时的照片,她神气活现,一身笔挺军装,头戴军帽,长长的黑色军靴更显出她身材的“玲珑”。这恐怕是好冒险却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川岛芳子一生中最得意的日子。她在伪满洲国内是明人物,她出现在广播上,她写的歌曲被传唱,以她为原型的小说大量出现在报纸上,有的还出了单行本。可是这一切不过是个荒诞的梦。
1933年2月17日,关东军入侵热河。川岛芳子麾下的安国军积极参加热河作战,但终究没能有太大建树。安国军并不能“安国”,反倒是连自己内部都无法安顿,涣散的军纪让安国军成为一盘散沙,有的还落草为寇,做了山贼。虽然日本的报纸鼓吹金壁辉司令是“满洲国的圣女贞德”,可安国君除了满足川岛芳子的新鲜感和好奇心之外,并不能对她的复辟梦有任何帮助,满洲国依旧是日军的傀儡政权,而非清王朝的延续。失望之极的川岛芳子开始批评日军的大陆政策,开始利用自己的职权与日方作对,这当然有“负气”的成分,但态度上的敌对,使得川岛芳子在日军心中失去了“宣传符号”的位置,日军视她为“危险分子”,1935年,她被送回日本国内,淡出公众视野。
1936年,不甘寂寞的川岛芳子潜回中国,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她在天津开“东兴楼”饭庄,一面做风情老板娘,一面继续大搞“阴谋诡计”活动。如果说做间谍、当“司令”的川岛芳子虽然坏,但多少还有些“英气”,那么她在天津的所作所为则可以算是“猥琐”,强力毁坏她“女中豪杰”的形象。据其胞妹金默玉回忆,川岛芳子在津期间,利用驻扎北京城外的宪兵队长田宫少佐,发国难财。他们常常“打配合”。田宫捉拿中国资本家,川岛出面“求情”,向资本家勒索财物。她还怂恿日本军官搞物资黑市销售。
在下层作恶,恰恰反应了此时的川岛芳子已经被日军上层抛弃,复辟梦断,她成了“无脚之蟹”,无力扭转历史前进的方向。虽然她始终坚信“日本人不会败”,但正义的砝码却毫不留情地加速了中国胜利的步伐。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川岛芳子在北京寓所的广播里听到这个消息,浑身颤抖,她的“舞台”坍塌了。
1945年10月10日,国民党宪兵闯入北京东四九条胡同三十四号,川岛芳子被逮捕。她还在睡梦中,身上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睡衣。川岛芳子的关押场所几度辗转,战后各方势力的作用,使得川岛芳子被抓了放,放了抓,最后终于在戴笠的亲自干预下,予以逮捕关押。
川岛芳子的悲剧,在于民族认同的模糊性,在二十世纪上半叶那个民族主义席卷中国大地的年头,川岛芳子无法像普通的中国人那样,高举拳头,愤然叫一句“打到日本帝国主义”。她长在日本,她的养父是日本人,她接受的是日本的教育,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还假日本之力,妄图重建满清王朝,日本与她,已然难解难分。于是,中国人不接受她,川岛芳子所犯下的滔天罪恶,不能为中国人所原谅。但同时,在血统上说,川岛芳子又确确实实是中国人,她是满清王爷的十四格格,她一生追求“复辟”,中国才是她的落叶之根。这样,日本人又不接受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与日本之间,始终隔了一层,有点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意思,是两相对谈,话却始终说不到心里去的那种。最初,她恐怕并不想当“日本人”,但和服裹身,犹如一层蛇皮,束缚住了她的生命。后来,她又不想当中国人,在作恶无数之后,民族同胞把她送上审判台,她又以自己是日本人为借口逃脱罪恶,可日本到底没有接纳她。
她交不出自己是“日本人”的证明材料。她幼年所办户籍材料在关东大地震时完全被毁,后并未补办,而其养父川岛浪速在其公审期间,并未提供确切证明其日籍身份的材料。并且,川岛速浪在证明材料中,出人意料地说了“真话”:他指明川岛芳子其实是中国亲王的后代,幼年才成为她的养女。
1947年10月22日,河北省高等法院判川岛芳子汉奸兼间谍罪,处以死刑。
重构川岛芳子
在李碧华的《满洲国妖艳》以及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川岛芳子》里,川岛芳子被塑造成一个感情上、事业上均受受挫、但始终“奋起”的悲情女人。
言情化的叙述手段,固然增添人物的传奇性,进而增添了娱乐产品的观赏性。可从客观上说,这也等于在普通观众眼睛敷上“翳”,有着“一叶障目”的效果,让历史成为可供任意打扮的小姑娘。电影《川岛芳子》的情节,有着历史材料做基础,但值得注意的是,该片秉持的却是类似“新历史主义”的历史观,它把散落的历史材料按照自己的需要缝合起来,给予历史一种新的解释。这样,川岛芳子的历史在被重建的同时,更“集中”更“丰富”了,但同时也更“苍白”了。
川岛芳子的罪恶面,在电影里,被有意无意遮掩。她在一·二八事变中的恶劣表现被简化成了一组看戏镜头,姿态优雅,气定神闲。俨然独立女人形象。而她那昏聩的安国军司令经历,电影也只截取她在军前发表帅气讲话的几个镜头。事实上,小说和电影只用了五条情感线索,便重构了川岛芳子,使得电影《川岛芳子》(小说《满洲国妖艳》相当于电影剧本)成了娱乐化时代的娱乐读本。
我们不妨小说和影片中川岛芳子与剧中人物的关系线索分为三类,一类是基本符合历史事实的人物关系,第二类是半真实型关系线索,第三类是虚构型人物关系。
第一类包括川岛芳子与其生父善耆、养父川岛速浪的关系。这两位颇有隐喻意义的父辈,共同构筑了川岛芳子的悲剧历史。作为生父的善耆代表清王朝,她的生命之源。就在他把她作为“小玩意”送至东洋时(善耆给她取名东珍,寓“东方珍宝”之意),川岛芳子就已经被她的“祖国”放逐。而在日本长大之后,川岛芳子被养父川岛浪速强奸,川岛芳子和川岛浪速之间,也没能建立起正常的父女感情。影片中川岛芳子婚后,回到日本,川岛浪速斥责她坏了大事,她则对养父一阵拳脚,称他老了,而她要干大事。从此处开始,川岛芳子开始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生父的放逐和养父的侵犯,像是川岛芳子人生的寓言,注定了她无所皈依的命运。因此,电影中,成年后的川岛芳子在精神上是“无父”的,这与历史事实契合,是川岛芳子人生“悲剧”的地方。
第二类关系属于半真实半虚构型。包括三条情感线索。
其一是川岛芳子与她的合作伙伴的关系,即她与日军特务头子宇野骏吉的关系。电影中的宇野骏吉显然是历史中田中隆吉、土肥原贤二、多田骏的合体,是一个反面的典型,在上海租界的华尔兹比赛中,宇野骏吉是田中隆吉的化身,伪满洲国时期,他又是土肥原的化身,安国君那一段,他是多田骏的化身。集中化的手法,让观众更容易记住、理解反面角色,无可厚非,而且“集中化”之后宇野不但没有篡改川岛芳子的历史真貌,反倒把她和日军上层的人物之间那种利用和被利用的权色关系交代得更加明朗。开篇的几个桥段甚为精彩,显示出香港电影处理男女关系上的老道。梅艳芳扮演的川岛房芳子在舞池里大跳华尔兹,宇田在一旁眯着眼看,舞毕,主持人宣布华尔兹冠军是——川岛芳子小姐。宇田派人去请芳子跳舞,手下回话,芳子小姐已经走了。曲终人不在,江上数峰青。片中芳子的这一招欲擒故纵,虽属于“可能有”的范畴,但着实精彩。跟着镜头一切,换面转到东北关东军总部,芳子穿着大衣,走向坐在军国主义旗帜前面的宇田。副官上,帮芳子脱掉大衣,芳子一身旗袍,婀娜多姿。宇田问:芳子小姐要茶还是要酒?芳子漾着淡笑柔声答道:要你——做我的保家。拍案叫绝!不过,芳子与宇田的关系发展到后来,随着山家亨、福子等感情线索的加入,芳子一方,则渐渐有了“正义性”——她是“有情有义”的女人,宇田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可实际上,她与宇田的关系,类似于狼狈为奸,并没有谁占据道德上风之说。
其二是她与皇后婉容的关系。它是该片用来吸引人的一个恶俗噱头。溥仪登基前,川岛芳子曾受命赴津请婉容皇后回“新京”。电影中,芳子“请”婉容的方法是情骗。电影中比小说原著更加强化了这种关系。婉容在片中哭喊,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为什么还要困着我!昏暗夜里,芳子故意坐在婉容床头装知心:男人,有哪个是不自私的,为了自己的面子,牺牲个女人算什么?婉容因此就范了,爱上了芳子。芳子以带她为借口,骗走婉容,在轰轰驶向满洲的车上,芳子说出了真相。他们不是去上海,而是去满洲。小说中,芳子是用带药的手帕弄昏了婉容。电影中却改成芳子威胁婉容说,如果你不乖,我就公开我们定情那个晚上,你要我做的事……
其三是她与初恋情人山家亨的关系。它在片中是芳子“有情有义”的证明。历史上确有山家亨这个人,他与芳子曾经是情人,日本战败后,他在日本自杀。历史上的山家亨多情而不深情。小说和电影却“巧妙”地利用这些史实,把山家亨打造成深情男子,串起了一场他与芳子的“半生缘”,芳子则成了为民族国家牺牲个人感情的“大女子”:他和她是初恋情人,因为芳子被许配给蒙古王子所以不能在一起。她开枪自戕还情债,他放浪形骸,用肉体沉迷来忘记与她的感情,她把自己的故事卖给小说家,得来的钱分他一半。日后,她去满洲“做大事”,成为金司令,他则在她到满洲之前就已抵达中国,两人重逢。他始终忘不了她,她也忘不了他。他受上级之命暗杀她,可终因为念旧情放了她,在苍凉的海边,她站在帆船上,他在岸边,她哭泣,他挥手,他们知道,这一别恐怕无法再见……如此这般,川岛芳子的初恋故事被描绘得可歌可泣。片中芳子与山家亨去庙里拜佛,扶乩算命一段颇有苍茫,是从史实中的山家亨之死推理而来。
第三类关系属于纯虚构类人物关系。主要是刘德华扮演的戏曲演员福子和芳子的情感纠葛。虚构这段关系的触发点是川岛芳子的猴子。影片中的因果链条是,芳子刚到上海巧遇了福子,平水相逢,福子帮芳子夺回被抢走的钱包,送她一句“守得云开见月明”。芳子发达后,在戏院巧遇已成戏曲“美猴王”的福子,他此时的艺名叫云开。芳子请福子来家里唱堂会,福子得知芳子就是安国君金壁辉司令之后一怒而去。芳子开东兴楼饭馆,开业之时,投身革命军的福子来搞暗杀,未遂后被抓。芳子救出了被拘留的福子,替他疗伤。醒来后的福子毅然离去,为怀念她与福子的感情,芳子养了只猴子,取名福子。这条人物线索的构建,使得川岛芳子形象定位在“有情有义”的方向上又前进了一步,颇能赚取观众的同情。
但这种定位,显然是失实的。这种失实,使得该片错失港片经典的机会,纵然兼具男性豪爽和女性温柔气质的梅艳芳在影片中的表演出神入化,服装造型可圈可点,刘德华的表现堪称不俗,也只是徒劳。虚构细节的出色,并不能挽救史实上的硬伤,毕竟,这是一部传记电影,而非只负责讲好看故事的历史传奇。
影片的最后,川岛芳子被判死刑,云开去监狱看川岛芳子(他后来成了国民党军官),芳子用监狱墙上的白粉敷面。她不愿云开看到她憔悴的样子。他也不敢看她的脸。他说他安排好了一切,他不会让她死,她却一脸淡然,握着他的手说她死不死并不那么重要,也许她死了以后中国会越来越好。芳子形象无形中被推向“崇高”。影片自此实现了对川岛芳子的“重建”。
金壁辉后来
香港电影《川岛芳子》在片尾用虚构人物云开为芳子之死交代了一种可能性。他说他为她打点好了一切,保她不死。但影片最后,芳子还是“选择”了死亡。一声枪响后,倒在苍茫大地上。这是电影的处理方法。事实上,关于川岛芳子当年究竟有没有被枪决的争议却一直延续至今。
曾经,有匿名者指控刘凤玲以十根金条的代价来代替川岛芳子受死,但刘的家属只得到四根金条。当时的“司法行政部”发文“河北监察使署”,要求查明替死传闻。河北省高等法院在调查后得出结论,“所控贿买顶替一节,显系有意中伤,绝无其事……所控各点,复乖违事实,亦认为显属虚构,另有意图”。还强调公文内容包括“汉奸犯金璧辉为国际知名之女间谍……全体法警与多数新闻记者暨社会人士无不认识,不惟无人敢李代桃僵,且众目睽睽,又奚容移花接木,况于执行之后,陈尸监外,任人参观拍照……”、“法警执行一枪毙命,事后经检察官率同检验员三次覆验,始将尸体移出非常门外停放,以备各新闻记者参观暨拍照”。
近年来,吉林民间一直有人在研究川岛房子的生死问题,长春职业画家张钰说,“姥爷临终前告诉我,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方姥就是川岛芳子,方姥到1978年才去世。”历史的真相像一个瓷瓶,在发生的一瞬间已经被打破,研究者们的孜孜地找寻着可以证明历史的碎片,以期完型。许多证据新奇有趣。譬如景泰蓝狮子中的神秘篆字字条,刻有英文字母“HK”的望远镜,还有疑似川岛芳子的“骨灰”,川岛芳子的“画像”,以及隐含着“川岛芳子”的日本画,等等。但在这一出川岛芳子“重生”的追问中,科学鉴定尚给予有效的支持:DNA失效,无法辨别,指纹失效,无法辨别。虽然有关研究者强调,他们推断川岛芳子当年没有被处死的可能性高达99%,但使历史的原貌,却恰恰体现在那1%的可能性上也不一定。生前是传奇,死后是传说,如果人生是戏,金壁辉这场遗臭万年的大戏,也算演得淋漓尽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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