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K爸妈都有那么一点音乐天分,虽然还没达到专业水准,但自娱自乐是绰绰有余的。可KK从小除了玩还是玩,可惜的是家里大人没让她在周岁时抓阄,否则就不用花心思让她学这学那了,因为她肯定会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什么笔啊,书啊,纸啊,笛子啊的抓阄物品大表失望而挥动肉拳抗议为啥忘了放她的玩具。
KK的爸爸由于工作便利并善于交际,他不但和区内的政府部门来往频繁,而且还交了一大堆文艺体育界的朋友,从电影演员,交响乐队首席小提琴手到游泳全国冠军各路英豪都有。KK爸爸总觉得人脉是要利用的,浪费就可惜了。于是在KK还在上幼儿园时给她出了人生第一个难题,也让KK稍微尝了一下民主的滋味。
那天幼儿园放学后,KK被小爷叔接回家,又在路上照例敲了小爷叔一记竹杠吞下了整只烘山芋,一到家门,就从小爷叔背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地去找小伙伴们玩捉迷藏了。日子对KK来说就是用来玩,吃,和睡的。但是KK的爸爸却另有安排。到了晚饭的时间,KK虽然还玩得意犹未尽,但咕噜咕噜的肚子却提醒她该回家了。也许真是饿了,还未到家门就闻到了饭香,顾不得洗手就一屁股坐在饭桌前等开饭了。KK看到她妈妈端着她最喜欢的红烧排骨进来,小眼睛一下子就放光了,很自然地就已经举起了筷子,准备等KK妈把盘子一放下就向她的目标进攻。可这时,坐在对面的KK爸却发话了:“KK,先把筷子放下,爸有话要问你。”
KK很不乐意地放下了筷子,嘟着小嘴问:“什么要紧的事嘛,能不能吃完饭再说?我肚子饿死了!”
KK爸用手拍了拍KK的小脑瓜说:“女孩子吃饭怎么能这么急猴猴,像什么样子?告诉爸爸你喜欢什么乐器?” KK被这个和吃的完全不搭界的问题给问蒙住了,小脑瓜因为小肚子还没被满足所以运作得就相应慢了一些,脑海里就只浮现了她爸拉二胡时摇头晃脑和她妈背着那沉重的手风琴的画面。于是KK晃着她的小脑瓜说: “我什么乐器也不喜欢!”
KK爸耐着性子解释说: “爸爸和妈妈觉得女孩子学一样乐器比较好,你只要告诉爸爸你喜欢什么乐器,爸爸就能帮你请到好老师。” 这时KK妈也坐下了并用期望的目光看着KK。可KK一想到要学琴,就马上算计着那要浪费多少她玩的宝贵时间啊,当下她的脸就拉长了,眼睛也不敢去看她爸妈那期待的目光,就只能垂下盯着面前她妈刚为她盛的一碗饭看着。KK的心是纠结的,她人虽小但知道如果她不说她爸妈想听的答案,他们肯定不高兴,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她说了违心的话,那她自己就得牺牲好多好多玩的时间,那该是多可怕的后果啊。KK就这么和他爸妈僵持着。终于KK妈开口了:“先吃饭吧,饭菜都凉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我们不会逼你学。” KK一听可松了一口气,马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就往嘴里塞。
几天过去后,KK早把这事儿给忘了,却哪料到,她爸爸又提了起来。这次KK爸爸改变了策略。虽然KK爸再三重申KK可以自己拿主意,但他却要KK答应至少先试着跟他学拉二胡,然后再决定下一步。KK心里虽然极不愿意,但也知道再不妥协的话,她爸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就这样,KK开始了注定无疾而终的学琴史。夏天的上海是很闷热的,不要说空调,那时电风扇也是稀罕物。KK答应学琴本来就是敷衍她爸,现在她不得不端坐在小板凳上,把她爸的那把二胡搁在她的大腿上,那琴筒就差不多遮了整条KK肉腾腾的大腿。拉二胡不但讲究坐姿,而且左手按弦和右手拉弓是需要完美协调的。KK从来就没有安静坐着超过十五分钟。第一天,她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第二天她的眼泪就和不停冒出来的汗水汇合成小溪缓缓不息地流淌了。到第三天时,KK的爸爸也由于热气和KK的唉声叹气再加上对KK一点也没传承他自己的音乐天分而产生的怨气变得不耐烦起来。KK对着她那渐渐失去耐心的爸爸自然又是两眼汪汪,她那泪眼婆娑的双眼因不敢对视KK爸而移向窗外却突然看到另一幅悲催的画面使她尤感同病相怜,如同身受,再也忍不住而放身痛哭起来。
KK家的窗子对着不远处另一幢结构相同的洋房,底楼住着在解放前任职电影厂总经理的一家,而二楼是被打倒的银行小开史叔叔一家四口的住处。史家有两个顽皮的儿子,小儿子,且称他史小弟吧,是和KK在同一幼儿园同班同学。史小弟和KK没日没夜地混在一起,不是捉迷藏就是跳橡皮筋,他和KK比和他哥还亲。但是想不到史小弟竟然和KK一样遭受“折磨”。
KK放眼望去只见史家灯火通明,在大玻璃窗前竖着一个琴谱架,KK只能从琴谱看到史小弟三分之一的脑袋瓜,他纤细的双臂费力地拉着琴弓使小提琴艰难地发出刺耳的噪音。在他的左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士,手中握着一根指挥棒点着乐谱,在他的右边站着怒发冲冠的史家叔叔,手持鸡毛掸子不时地拍打着史小弟的屁股。而他们家的保姆就站在身后不停地用力地扇着一把大蒲扇。KK一看到这画面不但替史小弟委屈也跟着觉得自己受尽折磨,并联想到KK爸爸会不会有天也拿起鸡毛掸子向自己砸来的情景。这一连串的画面就像惊悚片一样把KK一时就吓得崩溃了。她从小声抽泣演变成大声嚎哭,那个悲伤啊简直有哭倒长城的架势。从那刻起KK爸再也没让KK碰过他的二胡了,也打消了请他朋友帮忙教KK乐器的念头。KK心里知道她爸爸也就怕KK丢他的脸。
KK自成年后,心中总是有少许遗憾没学会什么乐器,不能假冒高雅地在朋友聚会露一手,也不能像她爸妈在退休后可以悠然自得地弹个曲拉个调。KK每想到这儿就投诉她爸对她过于民主,埋怨他为啥没用鸡毛掸子对她实行专制。想不到KK爸回了句:“我情愿你现在后悔,也不愿你当时恨死我。想学琴,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只要你有恒心! ”
唉,KK是被她爸爸一针见血给说到了痛处,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没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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