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六年即公元959年五月初八(壬子),后周世宗郭荣因病中止北伐,离开雄州(今河北雄县),并于五月三十回到大梁(开封)。
南唐清源节度使留从效派使者到大梁入贡,并请求在京师设置进奏院,直接隶属后周朝廷。世宗下诏答复他说:“江南新近已经臣服,朕正忙着绥靖怀柔。爱卿长久以来一直事奉金陵,不能轻易更改。如果要在上都设置官邸,与江南抗衡,而朕同意这么做;那么罪在于朕。爱卿远来进贡,足以表明对朝廷的忠勤。还是勉力事奉旧君,并忠诚如故。如此一来,对于爱卿则算是笃信始终;对朕而言,则是尽到了怀柔远方的大义。只有这样才能互相通达,还希望爱情体谅和明白朕的意愿。”
南唐主李景派遣他儿子纪公李从善和礼部侍郎钟谟一道前来入贡。世宗问钟谟道:“江南也在整训兵马和修缮守备吗?”钟谟答道:“既然已经臣服于大国,敝国不敢再这么做。”世宗说:“不是这样。以前则为仇敌,今日则为一家。朕和你的国家大义已定,自然没有其他的担忧。然而人生难料,至于后世,那么事情就不得而知了。回去告诉你的君主:趁着朕还在时赶紧修缮城郭,整治甲兵,据守要害,为子孙做好长远安排。”钟谟回去后,将这话转告南唐主。南唐主于是开始修筑金陵城墙,凡是不够完善的各州城墙,他也都下令修复,卫戍兵很少的地方增兵防卫。
司马光忍不住评论道:有人问臣:五代帝王中,唐庄宗和周世宗都称得上英武,但这二主谁更贤惠?臣回答说:天子之所以统治万国,讨伐不肯臣服的,安抚势力微弱的;推行自己的号令,统一自己的法度;向所有人敦明信义,正是为了兼爱全国的百姓。庄宗灭了后梁,引起海内震动。湖南的马殷让儿子马希范到京师入贡,庄宗说:“近来听说马氏的基业,终究会被高郁所夺。如今他有这样了不起的儿子,高郁岂能得到?”高郁是马氏的优良辅佐。马希范兄长马希声听说庄宗的这番话后,最终伪造父亲的诏命杀了高郁。这只是市井商人的所作所为,岂是帝王应当做的事!只是因为庄宗善于作战,所以能以弱晋战胜强梁。然而得到天下没几年,就外叛内离,自己也无处安身。这的确都是由于他只知道用兵之术,而不知治理天下之道的缘故。世宗以信用驾御群臣,以正义要求诸国,王环因为拒绝投降而接受赏赐,刘仁赡因为坚守寿春而承蒙褒彰;严续以尽忠而获得保存,蜀兵以反覆而被杀伏诛;冯道以失节而被遗弃,张美以私恩而被疏远;江南不肯臣服,他则亲冒矢石,决心攻克;一旦臣服,他则爱之若子。他还推诚尽言,为对方的长远利益考虑。世宗的宏规大度,岂能与庄宗同日而语!《尚书》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又说:“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世宗的所作所为,几乎达到了这样的高度。
六月初七(辛巳),建雄节度使杨廷璋上奏,说他带兵出击北汉,招降了那里的十三座堡垒营寨。
六月初九(癸未),世宗立符氏为皇后,她是已故宣懿皇后的妹妹,魏王符彦卿的女儿,并下令所司部门择日备礼册命。世宗还封皇长子郭宗训为梁王,兼领特进左卫上将军;封次子郭宗让为燕公,兼领左骁卫上将军。他还赐给江南进奉使李从善二万贯钱、二万匹绢、一万两银;赐给两浙进奉使吴延福三千贯钱、五千匹绢、三十两银器。
六月十三(丁亥),世宗任命前青州节度使李洪义为永兴军节度使,让原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移镇凤翔。次日,潞州派人押送来他们俘获的辽州刺史张丕旦等二百四十五人抵达大梁。世宗下诏释放了他们。
世宗想任命枢密使魏仁溥为相,但议政的大臣们认为魏仁溥不是科第出身,不宜为相。世宗说:“自古以来都是启用有文武才略的人为辅佐,哪里全都是科第出身!”六月十五(己丑),他加宰臣王溥为门下侍郎,与宰臣范质一道参知枢密院事;同时任命魏仁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和集贤殿大学士,照兼枢密使。魏仁溥虽然位居权要,然而他懂得谦恭谨慎。世宗秉性严厉急躁,凡是忤逆圣旨的近臣,魏仁溥大多都将罪责摊到自己身上,因此救活了其中的什之七八。所以他虽是刀笔小吏出身,最后能位居宰相,时人也不以此为耻。
世宗又任命宣徽南院使吴延祚为左骁卫上将军兼枢密使;加归德(宋州)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虞候韩通,和镇宁(澶州)节度使兼殿前都点检驸马都尉张永德,并为检校太尉和同平章事,还提拔韩通为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但免去张永德的禁军职务。
世宗还让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兼任殿前都点检,加他为检校太傅,照兼忠武军节度使。世宗北征时,凡是军需用品,全都由京师递送到行宫。一天,他忽然在地下得到一根木头,长二三尺,如同有人故意搞的一般。木头上面有卦文题写着:“点检做”,看到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到这时,赵匡胤开始得到都点检的任命。翌年春,他果然在这职位上被拥戴为皇帝。所以说“点检做”其实是神符。这是后话。
六月十七(辛卯),世宗任命宣徽北院使兼判开封事昝居润为左领军上将军兼宣徽南院使;任命三司使兼左领卫大将军张美为左监门卫上将军兼宣徽北院使,照判三司。
世宗因兵部尚书张昭古朴正直,所以很器重他,曾问他谁能为相,张昭推荐了李涛。世宗惊愕地说:“李涛为人轻薄,不识大臣的大体。朕问谁能为相,而爱卿首先推荐李涛,这是为何?”张昭回答说:“陛下所责备的只是小节而已,臣所举荐的则是根据大节。当年晋高祖之世,邠州节度使张彦泽为人暴虐,残杀无辜。李涛累次上疏请求杀了他,认为如不杀他,张彦泽以后必定成为国患,但晋高祖不听。后来契丹南侵,张彦泽果然有了中渡之变(晋军在那里投降契丹),晋的社稷也就没了。汉隐帝之世,李涛也上疏请求解除先帝(即郭威)的兵权,以备非常之变,但少主也不采纳。没多久先帝果然有了天下。国家的安危尚未显现时就能预见,这才是真正宰相的器识,臣因此举荐他。”世宗说:“爱卿的话很有道理,而且至公无私。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朕终究不会把他安排在中书。”李涛喜欢诙谐,不修边幅,和他弟弟李浣(通鉴作李瀚)都以文学才能著名。他兄弟虽然友爱,然而过多戏谑孟浪,毫无长幼的规矩,所以世宗看不起他。没多久,李涛就去世了。李浣娶了礼部尚书窦宁固的女儿为妻,他妻子年岁稍大了些。成婚那晚,窦家女出来参拜,李涛远远一见就急忙下拜。李浣吃惊地问道:“大哥疯了吗?新妇参见阿伯,岂有答谢的礼仪!”李涛回答说:“我没疯,只是以为亲家母来了。”李浣既惭愧又愤怒。坐定后,窦氏再次下拜,李涛又双手交叉在胸前,作歇后语说:“惭无窦建,缪作梁山,喏喏喏!”当时听说这故事的人莫不笑得昏倒。李涛在家门里的行为,都是如此不顾礼法,所以世宗拒绝重用他。
翰林学士单父人王著曾是世宗即位前他幕府的旧僚。世宗屡次想拜他为相,但最终还是因他嗜酒无度和行为不检而作罢。
六月十九(癸巳),世宗病危。他召宰相范质等人入宫接受顾命。世宗说:“王著是朕在藩邸时的故人。朕如果一病不起,你们应当拜他为相。”范质等人出来后,互相商量说:“王著终日在醉乡梦游,岂能胜任为相!千万要谨慎,不敢泄漏这话。”当天,世宗在万岁殿驾崩,圣寿三十九岁。
后周世宗睿武孝文皇帝郭荣,是太祖郭威的养子,也是圣穆皇后的侄儿。他本姓柴氏,父亲柴守礼以太子少保退休致仕。根据《隆平集》,柴守礼的父亲柴翁(真名不知)曾独居在一个房间,人们以为他在想心事。一天,他大笑不止。他妻子问他笑什么,柴翁没回答。柴翁嗜酒,他妻子就将他灌醉,他醉后吐真言,说:“上帝有命,郭郎将为天子。”当时他孙子已经过继给郭威当养子了。郭荣在唐天祐十八年(921)辛巳年九月二十四日丙午出生在邢州。他还是孩童时,因侍奉他姑妈(即后来后周太祖的圣穆皇后)而经常在郭威身边。当时郭威没有儿子,而且家道沦落,然而因为郭荣的恭谨厚道,所以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处理。郭荣都很认真办理,家里的日子也过得可以。因此郭威很怜爱他,把他当作养子。后汉初年,郭威作为佐命功臣出任枢密副使,郭荣也出任左监门卫将军。乾祐二年(949),郭威出镇邺都,朝廷改任郭荣为天雄军牙内都指挥使,兼领贵州刺史和检校右仆射。乾祐三年冬,郭威入京平定内难,留下郭荣守卫邺城。
广顺元年(951)正月,郭威即位成为后周太祖,郭荣恳切请求入宫觐见。他忽然梦见,自己到了黄河边而无法渡过。很快后周太祖就任命他为澶州节度使兼检校太保,封太原郡侯。郭荣在镇时,为政清廉整肃,盗不犯境。先前,澶州的里巷低洼狭隘,官府的公署也都毁坏倒塌。郭荣当即派人拓广街道集肆,增加州府的廨宇,官吏和平民都很依赖他。郭荣在澶渊时,每十天就要判决一次囚犯。后来成为三司副使的王赞在那里引用律令,为他剖析案件,都很有道理。郭荣问他的背景,知道他颇有学问,当即署任他为幕府要职。广顺二年正月,兖州的慕容彦超反叛。郭荣累次上表请求出征,得到后周太祖的嘉许。当曹英等人带兵东征时,好几个月都出师无功,太祖便打算亲征。他召来群臣商议此事,宰臣冯道觉得当时正值盛夏,御驾不宜轻易出行。太祖说:“贼寇不能纵容。如果朕不宜出行,那就应当让朕在澶州的儿子带兵击贼,才能办好朕的大事。”当时枢密王峻不想让郭荣带兵,所以还是鼓动太祖亲征。六月,兖州之乱得以平定。同年十二月,太祖为郭荣加检校太傅和同平章事。广顺三年正月,郭荣入朝觐见,后周太祖于三月授他为开封尹兼功德使,封晋王。郭荣即位成为后周世宗后的事都以细说,就不赘述了。
根据《五代史补》:郭荣在民间时,曾和一位邺中大商人颉跌氏(忘了名字)前往江陵贩卖茶货。到了江陵,他们见到一位占卜的王处士,卜术如神。郭荣便和颉跌氏一同去请教他。王处士正在布卦时,忽有一颗占卜用的蓍草跃了出来,卓然而立。王处士大吃一惊,说:“我家搞这占卜筮法已经十几代了,常记得曾祖以来的遗言,凡是占卜时蓍草自跃而出的,那人将贵不可言。况且这蓍草又卓立不倒,莫非先生将是天下之主!”急忙起身下拜了两次。郭荣虽然也假装斥责他,内心却非常高兴。于是夜里他在旅店中置酒,与颉跌氏喝得半醉,开玩笑说:“王处士把我当作天子。如果真是这样,足下要当什么官,尽管开口。”颉跌氏说:“我买卖做了三十年,从未不经由京洛的。每次见到税官坐而获利,一天的收入,可以抵上商人数月的辛苦,所以私下非常羡慕。如果大官人成为天子,我愿意到京洛税院办事,这就满足了。”郭荣笑道:“为何要求这么低下!”当他即位成为世宗后,颉跌氏还活着。世宗召见了他,果真照先前的诺言任命他为西京税官。
世宗东征时,驻军在高平。刘崇协同契丹的兵众前来迎战。当时将帅大多首鼠两端,因而王师失利。亲军统帅樊爱能等人各自退兵。世宗赫然震怒,亲自跃马杀入敌阵,带着五十名骑兵直冲北汉主刘崇的牙帐。刘崇当时正奏乐饮酒,故意表示他的闲暇镇定。当世宗亲自冲来时,北汉禁卫无不惊骇失次。世宗趁机奋击,于是打败了他们。刘崇狼狈逃回太原城下。凯旋归来时,世宗停留在潞州,并打算出其不意地诛杀临阵脱逃的人。于是他置酒大会诸将,突然指着樊爱能等数人谴责道:“你们几个都是累朝宿将,并非不能用兵的人。然而你们逃跑的原因并非其他,不过就是想将寡人当作货物卖给刘崇尔罢了。不然的话,为何寡人亲自参战而刘崇就开始落败?如此这般,你们即使万死也不足以向天下人谢罪。现必须曲膝引颈,等待斧诛。”说罢,当即命令行刑壮士将他们拿下推出斩首。接着立功将士依次得到奖赏,自行伍提拔为将校的人很多。世宗的恩威并著,都是此类。
当初,刘崇向契丹求援,得到数千骑兵。他目睹世宗兵少,便有欺侮后周的意思,说:“我看周师容易对付,契丹的部众不必使用,只要靠我们的汉军攻战,自然就能万全。如此一来,我们不但能够破敌,也足使契丹见了心服口服。一举而有两利,这就是兵机。”诸将也都信以为然。刘崇于是跟契丹主将说:“柴氏与我,主客之势业已明朗。不烦足下的游刃,敢请你们勒兵登高,看我如何击败他们就行了。”契丹不知怎么回事,但还是听从了。后来世宗亲自冲锋陷阵,三军也都勇猛争进,无不以一当百。契丹人望而生畏,所以也不来救援,最终导致刘崇战败。舆论认为:“世宗长期以来就很担心诸将很难控制,想杀了一批,但又没有借口。高平战役,可算是老天给了他机会,所以他将樊爱能他们斩决,而绝不宽贷。此后对藩镇不再姑息,朝廷也才开始尊大。要不是出现英主,谁能办到这事!
世宗征服江北后,停留在建安,下达书函给南唐主李景。南唐主非常惶恐,于是命令大臣钟谟和李德明为使来见世宗。李德明平时能言善辩,用利害关系劝说世宗罢兵。世宗预先知道,便摆列盛大的兵师,排列众多旗帜和戈戟,还安排了御座前的鹿项道(估计是两旁挂着鹿脖子的道路),然后请李德明等人前来觐见。世宗跟使臣说:“你们江南自以为唐朝之后,衣冠礼乐世间无人可比。不然为何与寡人只隔着一衣带水,却不肯派一名使者奉书前来慰问,反而走海路去勾结契丹人?舍内事外,礼将安在?今天又听说你想用花言巧语劝说寡人罢兵,这是将寡人比作六国时的一群痴汉。为何如此不了解你们的对手!你千万不用多说,应当尽速回去报告你的主人,让他直接前来,向寡人两次跪拜,那样就没事了。不然的话,寡人就得去看看金陵城,借用那里的府库用以犒赏三军。到时你们能不后悔吗!”李德明等人因此战栗恐惧,想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当天就告辞回归。李德明回去见了南唐主后,详细介绍了世宗的英烈,是他并非天下所能匹敌的。南唐主无计可施,只好上表服罪,并乞求保住他江南的地盘,用以侍奉宗庙;并表示愿意称臣,勤修职贡,言词十分悲哀。世宗答应了,还说:“叛则征讨,服则怀柔,这就是寡人的心愿。”于是派使者带书去安抚南唐主,然后凯旋归来。舆论都认为世宗加兵于江南,不但临之以威,也还谕之以礼,可算得上是得到大君主的大体。
陕西人陈抟很能写诗,但多次应举却不能及第,便慨然产生尘外之趣,到华山隐居,其后声名大振。世宗在位时,因四方尚未臣服,便想笼络英杰。他觉得陈抟曾经多次应举,不得志后才开始隐居,必定有奇才远略,于是召他来到阙下,拜他为左拾遗。陈抟不肯就职,坚决要求回归华山,世宗也答应了。没多久,他赐给陈抟一道诏书,说:“敕陈抟,朕以汝高谢人寰,栖心物外,养太浩自然之气,应少微处士之星,既不屈于王侯,遂甘隐于岩壑,乐我中和之化,庆乎下武之期,而能远涉山涂,暂来城阙,浃旬延遇,宏益居多,白云暂驻于帝乡,好爵难縻于达士。昔唐尧之至圣,有巢、许为外臣,朕虽寡薄,庶遵前鉴。恐山中所阙,已令华州刺史每事供须。乍反故山,履兹春序,缅怀高尚,当适所宜,故兹抚问,想宜知悉。”这都是翰林学士陶穀的词句。当初,陈抟被召入 朝时,曾写了首诗说:“草泽吾皇诏,图南抟姓陈。三峰十年客,四海一闲人。世态从来薄,诗情自得真。超然居物外,何必使为臣。”好事的人很兴奋地将这诗当作是他的答诏诗。
世宗志在四方,但经常担心自己去时而功业尚未成就。他觉得枢密使王朴精通术数,一天清晨便私下从容地问他说:“朕能活多少年?”王朴说:“陛下如此用心,总是以苍生为念。天高听卑(意即上天什么细微的事都知道),陛下自然应当得福。臣固然简陋愚昧,但根据自己所学的推算,三十年没有问题。以后即非臣所知。”世宗高兴地说:“如果真像爱卿说的那样,寡人当用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育百姓,十年致使太平。这就够了。”后来他自瓦桥关凯旋归来,然而没多久就晏驾了,总计在位只有五年零六个月。其实五六是三十的成数,王朴不好直言,所以委婉地将五年六月说成三十(这显然是后人的牵强附会)。
世宗末年,大举出兵,想攻取幽州。契丹听说他御驾亲征,君臣都十分恐惧,而沿边城垒也都望风归顺。在幽州一带的契丹部落,也都连夜逃走。御驾到了瓦桥关,探马前来报告实情,世宗非常高兴,以为大功必成,便登上高岗,观览六师。不久,有一百多父老乡亲带着牛肉酒水进献。世宗问他们说:“这地方叫什么名字?”乡亲们说:“历世相传,说这地方叫病龙台。”世宗默然无语,当即就上马驰去。当夜,他感到身体不适,次日就病得很厉害。因此他下诏撤军,回大梁不久就驾崩了(《旧五代史》说他未到关而晏驾,不知指的是什么关)。先前,世宗还在民间当平民时,经常梦神人赠送他一把大伞,色如郁金,还加给他《道经》一卷。后来他果然有了天下。当他在瓦桥关生病之际,又梦见以前的神人来向他讨还大伞和道经,梦中还了东西以后他突然惊醒,并跟近侍说:“朕的梦十分不祥,岂非天命即将去了!”于是他召来大臣,告戒后事。当初,幽州得知御驾将至,有些父老窃窃私议道:“这完全不用担忧。天子姓柴,幽州为燕。燕也有烟火的意思。这柴入火是不利的征兆,他哪里能成功?”后来果然如此。
后周世宗郭荣还在藩镇时,极力韬光养晦。即位后,他攻破高平的贼寇,人们才开始佩服他的英武。世宗驾御军队时,号令严明,将士都不敢违犯他的命令。攻城对敌时,箭矢飞石落在他的身边,旁人都大惊失色,而世宗却毫不动容。他还深懂随即应机,决策时经常出人意外。他又勤于为治,百司的簿册他过目不忘;揭发深藏的奸佞时,他也是聪慧明察,犹如神祗。闲暇时他则召来儒者共读前史,商榷大义。世宗生性不喜好丝竹珍玩之物,还常说他父亲太祖将将相王峻和王殷惯成恶人,以致君臣之分不能有始有终。所以群臣有过失他总是当面指责,服罪后就马上赦免;有功时则厚加奖赏。他对臣下能做到文武参用,各尽其能,所以人们无不畏惧他的明察,而感怀他的恩惠。所以他能攻破敌兵,拓广领土,所向披靡,勇往无敌。然而他用法太严;臣下办事稍有失职,往往被他处以极刑;即使平时很有才干的名声,也无法得到宽宥。他也经常为此后悔。显德未年,他宽弛了不少。世宗病逝那天,远近无不深表哀悼和景仰。
《旧五代史》的史臣评论道:“世宗顷在仄微,尤务韬晦,及天命有属,嗣守鸿业,不日破高平之阵,逾年复秦、凤之封,江北、燕南,取之如拾芥,神武雄略,乃一代之英主也。加以留心政事,朝夕不倦,摘伏辩奸,多得其理。臣下有过,必面折之,常言太祖养成二王之恶,以致君臣之义,不保其终,故帝驾驭豪杰,失则明言之,功则厚赏之,文武参用,莫不服其明而怀其恩也。所以仙去之日,远近号慕。然禀性伤于太察,用刑失于太峻,及事行之后,亦多自追悔。逮至末年,渐用宽典,知用兵之频并,悯黎民之劳苦,盖有意于康济矣。而降年不永,美志不就,悲夫!” 大意是:世宗起初地位卑微时,一心都在韬光养晦上。当天命有属时,他继承鸿业,很快就取得高平大捷,一年多后又收复了秦、凤之地,接着征服江北和燕南,如同地上拾起一根草芥那么容易。他的神武雄略,真算是一代英主。加上他留心政事,朝夕不倦;揭恶辨奸,多得其理。臣下有过,他必定会当面谴责,还经常说是太祖将王峻和王殷惯成了恶人,以致君臣的大义,无法保持始终。所以世宗驾驭豪杰,有过失则明言,有功劳则厚赏。文武参杂使用,人们莫不畏服他的明察,而感怀他的恩惠。所以他仙逝那天,远近无不悲号仰慕。然而他秉性过于明察,用刑过于严峻,当处置臣属之后,也经常追悔不及。待到末年,他逐渐放宽刑典;也知道用兵过于频繁,开始怜悯百姓的劳苦。这都是因为他有意于百姓的安康。然而天不给寿,美志不成,着实令人悲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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