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学习并不好,可毕业的时候却收到了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使我的家人山呼奇迹。我自然也很高兴,报名之前还偷偷跑去看了看新校园。新校园对我来说大到不可思议!校门口有一匹石头雕刻的白龙马,高高腾起的前蹄,鬃毛飘散在空中,大有横扫江湖的气势。进了校门,教学楼前面又有一座屈原雕像,峨冠长剑,风流儒雅,啧啧啧啧啧,我围着雕像不停的绕圈,比真人还要大好几倍的雕像呢。。教学大楼的墙体上四处可见迎春花。。。
可到了报名那一天,问题来了,我没有户口,学校拒绝接收。
以我的没心没肺的本色,倒是不显得特别惊慌。
然而仍旧有那么一点点难过儿。委屈。
我从小就是一个没有户口的人。爸爸是地方公务员,我倒不是什么非法二胎,我们那里的政策,少数民族可以有二胎。但是我随着我那无业,非农非公的娘,一起当了盲流。没有户口,没有生日,神马都没有,是一个小黑人。
每当老师说:“没有户口的站起来。”我就心怀巨大的不安,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人那样站起来。孤零零的,等着被枪毙的审判。
有的老师说话更有气度:“没有户口的!统统站到一边去!”
我就在众目睽睽中站起来,站到老师大手指着的角落里去,孤零零的,等候发落。
因此,那一年,当新学校新生报到处的老师依旧拒绝为我办手续时,我立刻去找我姥爷求救。他是教育系统的,立刻给学校打电话,但是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小伙子,气势比老人家更强大,没有户口就是死活不肯办。江主席来了也不给办。
虽然小有波折,事情后来还是解决了。我还是进了那所漂亮而优秀的学校,混在一群正常的有户口的孩子中间蹭读蹭玩蹭童年。
没有户口的诸多不便,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从教室渐渐延伸到社会。。
比方说从湖南去深圳,就要一个什么破边防证。每次在火车上我都像耗子一样提心吊胆。虽然妈妈担保我出关没事,并且说检查人员都已经事先打过招呼,我还是怕得要死,不敢抬头直视来来往往的人。直到现在我看到关卡都会心跳加快。
虽然每次闯关我真的都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但因为没有证件而被揪出来的队伍的确是看到过的。那些头发零乱,趿着拖鞋的打工仔们,或沉默或嬉皮笑脸的排成一长队。每一个人都假装没事儿人一样。
后来,考大学之前,妈妈给我上了一个户口,怎么上的我不知道。但是回想起来,确实有如释重负的赶脚,后来的生活真的就没有那么忐忑了。
户口啊户口,你的魔力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