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晚六点多钟,电话铃响了。我看看来电显示是老公,心想今天怎么这么早,随手拿起了电话。
“特急加快签证,当天能批吗?“, 老公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我一惊
”爸爸的病加重了吗?" 我问
“爸爸一个多小时前走了。” 老公哭道
“怎么这么快?”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老公接到弟弟的电话时已经下班了。等他处理完手中的工作,发完请假伊妹儿,已经快八点了。他连夜驱车八个小时,从美国赶回加拿大的家中时已经是二号早晨四点了。休息两个多小时后,带着我昨晚准备好的签证所需文件,我俩驱车前往多伦多签证中心。由于担心QEW塞车,我们绕道走407收费高速,可是下了407后还是遇到了修路塞车。因为特急加快签证 (第二天取)在十一点半前结止,急得我们恨不得下车跑去。经过焦急的等待终于在上午十一点前赶到了签证中心。感谢办签证的工作人员,在了解了我们的情况后,给我们申请了人道签证。当天下午四点半终于拿到了入境签证。遗憾的是当晚没合适的飞机了,只能第二天再飞了。
老公已经到家六个多小时了,而我经过紧张忙碌之后,对公公他老人家的思念才真真确确地涌上心头。想到他老人家对我的好,对我儿子的溺爱,我的眼泪止不住了。二十一个月前,公公被诊断得了肺癌,因为糖尿病无法手术, 老公的弟弟弄到了治肺癌的特效药“特罗凯”。 坚强的公公不想在病床上度过余生,选择不住院,在家吃药治疗。他像没生病时一样接送弟弟的女儿上下学,周末去大东菜行买菜。正是公公的坚强,使他在诊断出肺癌后,又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而且没有降低生活质量。
一个月以前,我往家里打电话,恰好是公公接的电话,我们聊了近半个小时,公公本是话特少的人,这次是我和公公电话聊天最长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公公聊天。想来公公已经意识到他的时间不多了,问这问那,当然问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宝贝孙子。我告诉他阳阳正在期末考试,考完试之后会给爷爷写信。公公高兴地嘱咐我让阳阳写长点,孙子写什么他都爱读。孙子的信发过去了,爷爷却没来得及读,就住院了。
公公每次收到孙子的信(EMAIL)都会先打印出来,然后戴上老花镜,拿出英汉字典,一字一句,一遍又一遍地读。最后翻译并工工整整地抄写下来。读孙子的信是公公的一大享受。孙子写的所有的信(原件和翻译)厚厚一摞子,公公都整整齐齐地按时间顺序排好,保存在书柜里。
公公得病后的第一个新年,我们全家回国探亲,他已经瘦得让人心酸。一米七八的他,不到一百二十斤。因为特罗凯的副作用,公公的脸上起了很多皮疹,胃肠功能减弱,吃的很少。可是他还担心孙子吃不惯中餐,拖着瘦弱的身子,冒着严寒出去为孙子买来了肯德鸡少校鸡块,必胜客披萨。公公告诉我们,他已经作好准备这是我们全家最后一个团圆年。他拿出了金戒子和金项链分给了他的孙子和孙女,叮嘱我们不要全家回去为他奔丧,让老公一人回去陪婆婆几天就行了。公公觉得我们中年出国,两手空空,从头开始,在国外生活很不容易。他一直为没能帮上我们而不安,非得以祝贺孙子上大学的名义给孙子三万人民币。我们怎么能收下这钱啊。公公每个月的药费就得五千,而公公和婆婆只是退休多年的普普通通的知识分子。为了让公公高兴,我们只能暂时收下。背着公公,我终于说服婆婆留下那三万人民币和老公给的五千美元。
公公就是这样一个时时想着孙子,儿子,别人的事永远放在前头的人。我还记得在我怀孕的时候,公公一次次为我买来了荔枝,要知道公公那时可是个甩手掌柜,从来没买过菜的。我还记得我怀孕时登高擦玻璃窗,公公看到后,一再的叮嘱我不许那样做。
我们刚刚出国时,公公经常写信给我和老公,告诉我们困难是暂时的,给予我们很多的鼓励。后来我和老公都找到了专业工作,公公才慢慢放下心来,信慢慢的少了,但每年的贺年卡是从没少的,给孙子的以及我和老公的。
爸爸,我再也收不到你的贺年卡了。爸爸,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