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自中午朝着丈夫发了一顿脾气然后甩门进了房的史美芬就再也没出来过. 她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想去回忆这24小时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木已成舟, 没有也不能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她毕竟是墨溪和墨雪的母亲, 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事说忘就忘了呢? 亲手扼杀了大女儿的梦想, 却也在心里为女儿扼腕叹息. 想求得小女儿的谅解, 却无情地被拒绝. 史美芬从嘴里到心里都是苦的. 她不允许自己哭, 不然, 那泪水也一定是苦的.

史美芬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下去. 就是再多次被女儿无心地伤害, 她也要坚持下去. 既然她选择了母亲这个角色, 就注定她内心深处的想法是会自我矛盾的.

所以才有了那句古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想着想着, 史美芬便有点迷糊了.也许睡一觉感觉会好一些. 可每隔大概半个小时她就会听到赵江川在门外轻声叫她, 她知道是丈夫担心自己. 先开始, 史美芬不做声, 让丈夫以为自己睡了. 可后来赵江川的声音明显有些焦急了, 她这才懒懒地回句话说自己要睡一会. 赵江川便也不再来敲门了.

不过, 史美芬还是没吃晚饭. 赵江川来叫她的时候, 她没有一点胃口. 醒是醒了, 可一种心重得发痛的感觉还在骚扰她. 然后, 她忽然发现自己开始害怕, 害怕面对两个女儿, 害怕看到她们的眼泪, 感受她们的冷漠, 失去她们的信任.

怎么办? 史美芬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好像碎了一样. 在没有灯的房间里, 她想起每天的这个时候, 一家人早就其乐融融地坐在饭桌前了. 可今天, 她有种预感, 女儿们晚饭也不会回来吃了.

作为母亲, 作为女儿, 当大家都不知道如何面对对方, 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交流的时候, 回避是最好的办法. 墨溪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史美芬叹了口气. 墨雪只是一味的孩子气, 轮到她的时候, 不知道又是个什么光景.

墨溪可以选择不见自己, 但自己不能逃避现实. 史美芬告诉自己, 现实就是, 事情是她史美芬给女儿做了最后的决定, 因为她是母亲. 女儿心里无论有多怨恨自己, 她也决不后悔, 也因为她是母亲.

<十一>

赵江川开了门.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连其他房间的门缝里都没有一丝光线.

“妈妈呢?” 墨溪马上问.

“应该在房间里吧,” 赵江川假装不经意地说, “她中午回来就说不舒服, 中饭晚饭都没吃, 可能一直在睡觉吧, “

“什么?” 墨溪顿时着急起来, “ 那你怎么一直都没和我们说呢?” 赵江川这一刻真的很庆幸自己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女儿, 虽然他并料到妻子这时候还是没起来, 不过, 他由衷得感受到妻子的教育没有白费.

“ 就是啊, 爸, 妈妈要是真病了你也不知道啊, “ 墨雪说着就要去敲主卧的门. 她心里开始内疚, 妈妈去上课之前受到了自己强烈的反击, 要真是因为这样把妈妈气病了, 她会后悔死的.

“算了, “ 赵江川制止了小女儿, 虽然他不确定妻子是不是使的”苦肉计”, 但他确定要在双方见面之前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对他来说, 不是件容易的事. 很可能是他头一次这么公开地支持妻子. 却偏偏又是这么一件也许会决定女儿一生命运的大事.

他开了书房的灯, 让两个女儿都进来, “让你们妈妈睡吧, 她两天太累了, “ 他一语双关地说, “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

黑暗中的史美芬一听到开锁的声音, 便屏住了呼吸. 客厅里父女三人的对话清晰地传了过来. 泪水终于还是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沁到枕巾上去了.

多懂事的孩子啊, 史美芬忽然觉得身上一直绷紧的每一根神经都放松下来. 还有体贴的丈夫, 20年的夫妻一场, 他们已经足够了解对方了. 她几乎都能猜得到丈夫将会和女儿说的每一句话.

这才是家的样子. 那我就放一次手, 看看赵江川你到底能不能说服女儿尽快接受现实, 回到她们的母亲身边来. 史美芬觉得自己的的确确地松了口气, 一阵睡意涌上来, 她几乎是微笑着含泪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