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重 (二十六)
“汪阳。”一声低唤,着实惊吓了正在关平顺房门的汪阳。平稳早就睡了,跟平顺商量好明日的早餐,午餐和衣着之后,汪阳跟往常一样关灯关门,正打算去自己的房间完成当天没有做完的工作,然后画画素描,看看书。
有时,她也会省去在电脑上写email那步。工作总是做不完的,老板也是该睡觉的。不然她一封email过去,老板会在30秒之内又回一封,然后她又回答,之后还会有一封过来,直到两人都觉得没有再可以商讨的地方。这样来来回回的,汪阳觉得挺对不起老板。她发自内心地谢她的老板,感谢他给了她一份可以支持家庭的收入。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在上班的8个小时里必须集中精力考虑跟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白天,她的内心充满了感激。
夜晚,她太累。累得睡不着,累得不知道该如何缓过劲来。她试过看电影看电视来放松,但是舞台上的戏剧冲突往往让她扼腕唏嘘,不能放松,反倒更是紧张。她试过去健身房,但是在健身房里出了一身臭汗之后,她格外地思维活跃,入睡成了极大的难题。她也试过群聊,写博客,购物,等等,等等。素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却战胜了她其他所有的选择。她画了一张又一张,她每画一张新的就会把旧的一张扔掉,然后把那张最新的画当成书签夹在最近读的书中。
“汪阳。”那声音好似有个回音,提醒着汪阳要打破往日的轨迹,去楼下见宇文敬。她赤脚走在楼梯厚厚的地毯上,地毯下的地板偶尔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那声音中夹杂着她怦然的心跳声。
“还没睡?”汪阳推开宇文敬的书房。
“没。”
“还好吗?”汪阳本来想说“突然想到叫我”,但是又咽了回去。那样说会有点挑衅的意味。他们之间目前的平衡还算妥当,相干无事,很贴近孩子们需要的安全的生活环境。
“好。”宇文敬说话一向如此简洁。但今天毕竟不是往日,又是他主动叫的她,怎地仍旧这般内敛?
汪阳很想说“那好,晚安。”便退出上楼,回到她给自己筑造的心灵的港湾,可是,她便是这般鬼使神差地说“是他。”是他?什么?是朱薛?汪阳是想告诉宇文敬平顺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朱薛是因为她每天都在画他吗?汪阳是想承认她从来都没有放弃她梦想中的奢侈品吗?汪阳是想跟宇文敬提出些改变现状的建议吗?有点疯狂。
很久,宇文敬没有回应。汪阳的“是他”太突然,他以为他已经准备好了,他以为他可以正视他过去3年的荒唐,他以为他可以大声嘲笑他更早前16年的愚蠢的坚持。都是以为而已。很久,宇文敬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