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重 (十三)
“签字!” 一支笔跳上一沓厚厚的文件。金色的笔套义无反顾地射回所有朝阳给它的能量,闪得朱薛赶紧扭头闭眼。他囫囵咽下刚进嘴的半块土司,放下手里的半块,对直愣愣杵在面前的小虫轻声说: “重,别这样。有话我们回去说,我们好好说。”
跟所有夫妻一样,小虫和朱薛也会吵架。跟百分之八十的夫妻一样,甩脸离开的是女人,追逐轻哄的是男人。跟百分之五十的夫妻一样,他们也会时不时拿离婚协议出来在眼前晃一晃。他们也有非常不一样的地方,他们不会围绕离婚协议展开更大范围的较量。因为,小虫要的就是一个签名,不要的是公司的股份,房产,甚至家里的阿喜猫。
朱薛叫来服务员,请她把账单记在房价里,拉行李去追小虫。
小虫磅地摔门,将他俩锁在装潢厚重的套间里。空气中像是有一张凝重的网,不用怀疑,任何飞虫都不可能出逃,任何情绪都只能在里面发酵迸发。
“结婚证上有她的名字!做梦都想吧?”
“没有。”
“我喜欢吃的跟她不一样!”
“知道。”
“你怎么知道?”
“别挖坑给我跳。”朱薛突然想起餐桌旁有道墙,墙的另一边也是桌子!“不要这样,我真的没有,为什总是这样?你每次见汪阳都会反复。” 朱薛靠近小虫,想要抱住她,亲她。
“走开,别碰我!” “我要离婚!” “我成全你们!”无休止的叫嚷,撕心裂肺的哭闹。任凭小虫怎么挣扎,朱薛就那样紧紧地搂住她,头附在她的耳边柔柔地蹭她,一遍一遍地安慰她,“It’s ok, it’s ok, calm down, it’s ok, breath in, breath out, it’s ok, it’s ok, I won’t go, I won’t leave you, it’s ok, it’s ok.”
不知道朱薛是怎么过来的。年复一年,每个季度小虫来硅谷前都会更新离婚协议书的时间,都会趁他睡着脱掉他的婚戒。年复一年,每个季度小虫从硅谷回去后都会歇斯底里地逼他签字,当着他的面摘掉自己的婚戒。年复一年,他都在她发疯的时候不知疲倦地抱着她重申对她的衷心,对她的爱护,直到小虫哭累了抱着他亲,直到他俩在床上都精疲力尽,她才兴高采烈地找出婚戒,给他带上,也给自己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