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宗泐接信后深有感触,心想:漠北和西域差不多,所不同之处是更寒冷,风沙也更猛,既然我受了这么多苦楚,何不也让道衍尝尝?况且,安排他去了藩地,也能免除他时时有应诏擢升的威胁,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他道衍的信怎么来得这么及时呢!
接下来,宗泐考虑:为道衍安排哪一位藩王呢?镇藩北地的只有秦王朱樉、晋王朱?和燕王朱棣。三王中,秦王老成持重;晋王虽说性情残暴,但对出家人颇为礼遇;最得宠、也最年少气盛且喜怒无常者,莫过于燕王朱棣。
道衍于是被钦定为燕王藩僧,入燕籍,往住北平庆寿寺。
当道衍奉诏到南京朝见朱元璋后,朱棣颇感诧异,对道衍的料事如神更加叹服,便破例召见道衍。因为这种会面很顺理成章,藩王接见自己的藩僧,任何人挑不出毛病。
两人见面,互道寒暄。好一阵子后,燕王才以请教经文为名,遣散周围众人,只留下内侍狗儿在门外阻挡闲人。
道衍静静观察着燕王,他发现朱棣如今更趋成熟和稳健。
朱棣见众人退去,叹口气道:“嗨!老和尚,几年不见,你变老啦!不会大事未成身先去吧?今日来此,有何教诲?”
道衍不敢作答,他觉得,对付燕王最好由心魔出面,可心魔却不知怎么,此时也沉默无语。
朱棣等了半天,不见答复,便说:“老和尚,你昔日送的那顶帽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呀!还是收回去吧!教我些明哲保身之道!”
这时,心魔开口了:“怎么?臭小子,你不敢戴啦?要知道,你戴上它方受万人敬仰!如果你只图安逸,虽然能逍遥一时,但终究要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这就是`自'下面加个猪狗一般的`犬'后组合起来便成了`臭'的来由!”
“如今你也看到了,父皇的锦衣卫厉害得紧!稍有风吹草动,我这个燕王就得毙命!”
“现在的白色恐怖维持不了许久,最多二十年……”
朱棣瞪大双眼道:“二十年还叫维持不了许久?这么煎熬下去,我早晚会一个不小心被挑出错来砍头的!”
“那好,我给你两颗定心丸,保你安然无恙!首先,我给你开列一个名单作为护身符,只要我名单中所列出的人你不去接触就没事!比如,去年出事的汪广洋和刚刚成为倒霉蛋儿的胡惟庸,和他俩有瓜葛的人一律躲他们远些,包括李善長;还有你老岳丈徐达、大将军傅友德、冯胜、蓝玉,包括蓝玉周围的人,都必须敬而远之,沾上任何一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朱棣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惊问:“什么?连岳丈都不能仰仗?蓝玉现在只是个副将,他能何为?”
心魔一瞪眼说:“叫你别碰就别碰!想找死吗?尤其是那个蓝玉,他将来比胡惟庸的案子还大!”
朱棣惶恐道:“那,第二个护身符呢?”
“别急,我还没说完!这些人你千万不可碰,但有些人你必须加以笼络!比如你的部旧和周边地区的将士,尤其将来你遇见二张,务必结交!”
“二张?叫什么名字?”
这回轮到心魔有些茫然了,因为他过去看电视剧或小报只是看个热闹,没有认真去记里面的细节,仗着他对奇闻逸事兴味盎然,且记忆力颇佳,能将所见所闻的故事记住个大概其,但一些边边角角太过细节之事,他就说不准了。他只记得小报上反复提到过二张,似乎其中一个叫什么张石或张玉,至于另一个,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于是,心魔神乎其神地说:“天机我已泄露得够多了!若再告诉你,一来有可能天机尽泄后到时候发生变化;二来嘛,触犯天规会折了和尚我的阳寿。你总不至于盼我早死吧?”
朱棣笑道:“臭和尚,为大业当大义凛然、从容赴死嘛!何必令我费解?”
“那哪行?为此区区小事,若是断送了咱的性命,将来何人给你指点迷津?即使大功告成之日,天下百废待兴,还有千难万险,我若死了,到时候唇亡齿寒,你会后悔不已的!”
“秃驴还蛮看重自己嘛!你以为你是谁?运筹帷幄的张良还是本朝的刘基?罢罢罢!将来大事成功之日,你就是本王的玄衣宰相!快说说第二条!”
“这第二条嘛,鉴于朱……你父皇,恕我不恭!从现在起他的性情将会变得越来越残暴,最后几近嗜杀成性,你可以找机会劝说他继续攻元,以肃清北元余孽为借口,一来投其所好;二来转移他的视线;三来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在战事中既可以练兵,又可以邀功,还能阴蓄死士!”
“父皇会让藩王统兵征战?”
“绝对会!当他一茬茬砍去那些能征惯战的将军后,就不得不依重你们这些亲王为他效命了。”
“我想问个大不敬的问题……”
“那就恕我直言,大约在二十年之后吧!”
“那咱们回北平后,还能时时在一起相商吗?”
“不行!你我都必须再蛰伏二十年,这其间如果没有什么重大事情,遣个心腹人来庆寿寺商洽即可!”
“那臭和尚你干什么呢?”
“我?阿弥陀佛!善哉!善在呗!”
朱棣带着道衍和亲随回北平藩地。
一路上他思绪万千,时不时回头瞄两眼紧随其后的道衍,他在揣测,道衍究竟是人是神?
这次的会面道衍提供给他许多具体的信息,这令他坠入了更深的迷雾中。他一会庆幸自己得遇真人,一会儿又怀疑道衍所提供的情报是否可信。总之,这个疑心重重的枭雄在矛盾中渐渐和道衍亲合。
--第一篇《三会燕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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