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的记忆

老朽

自从落地生根美利坚，祖国已渐行渐远，忽有故人心头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初到美国时给人打工，请假不容易，九十年代中拿到绿卡后，开始回乡探亲之路。二十多年前，洛杉矶-北京之间没有直飞，要经旧金山或东京转机。记得第一次回京是乘坐西北航空经东京到北京，那时航班少，经济舱飞机票非常贵，坐商务舱更没敢奢望。西北航空现在已经合并到了Delta达美航空，是美国现有的三大航空公司之一。

乘坐过许多家航空公司往返中美之间，但次数最多的还是国航和美联航。国航有直飞洛杉矶-北京，或者美联航United洛杉矶-旧金山-北京，这两家航空公司合作关系不错。

达美是我们乘坐比较少的一家，据说Delta的意思是"Don’t expect luggage to arrive"，"别指望行李送达"，开个玩笑了。还别说，我们唯一一次行李托运出问题就发生在达美。有一年北京经旧金山回洛杉矶，行李在旧金山没有随机走，洛杉矶终点站没有取到行李。不过，当天晚上12点，航空公司派人送到家里，还是有指望的。教训是以后每次托运行李，要亲自仔细检查工作人员绑在行李箱上标签目的地是终点站，而不是中转站。

国航开辟了洛杉矶-北京直飞航线后，回京探亲就更方便了。初期每天一班增加到现在每天三班，采用波音777-300ER和最先进的787机型，疫情期间航班减少以及断航是非正常情况，期盼早日恢复正常。

从洛杉矶去北京带行李多，基本上坐国航直飞。有时候我也会坐美联航从家门口橙县的John Wayne Airport经旧金山转机，虽然有转机两小时，但节省了去洛杉矶机场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总的旅途时间差不多。洛杉矶国际机场过于繁忙，要提前很多时间去办理登机手续。我们橙县的这个中型机场比较清静高尚，不是国际机场，不像洛杉矶机场乱哄哄的。经旧金山转机到达北京的时间也合适，是下午。从洛杉矶飞北京的国航有三班直飞，我经常坐早上5点抵京那班，有点太早。但是美国起飞时间合适，凌晨一点半，消消停停，吃完晚饭，上马饺子下马面。不放心夫人夜里开远途送行，自己开车去机场，事先预定好停车位，这个钟点路上不堵，机场不繁忙。

有一年十月底回国，国航飞机很新，第二排靠窗单独座位，清净。起飞不久，美味佳肴一道一道上来，这个机型有头等舱，餐饮好过商务舱。饭后灌几口黄汤下肚，晕晕呼呼，昏昏沉沉，舒服不过倒着，放倒椅子，梦游周公去也。

一路顺风，飞机提前落地，早上第一班机，出关极快，要个出租车到团结湖家里还不到六点，黑灯瞎火。望着家里灯还没亮，不忍打电话叫醒年迈的父母。我这个人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有时拎包就走，回去没有提前通知他们，也没有告诉我弟弟，否则他会去机场接我，出租车很方便，没必要麻烦别人。

十月底的北京清晨气温见谅，熹微破晓，寒风萧瑟。我的皮糙肉厚比较抗冻，在锁住的单元大门外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听到门里有动静，赶快趁机先进楼道里面暖和一会。原来是我妈起个大早去团结湖公园运动，差点撞个满怀，吓我妈一大跳，以为撞见鬼，然后激动的大喊大叫我的乳名，兴高采烈带我进家。还在睡觉的老爹听到我们进屋说话，麻溜的从床上爬起来，话都说不利索呵呵傻笑。

公园我妈就不去了，赶快打电话给我弟弟妹妹，把他们从床上弄醒。一得知我已经在父母家，他们立马屁颠屁颠赶过来，我弟弟借机请假，班也不上了，以后每天和我纠缠一起，挤在我父母家，自己家也不回。当然，有空会回去一下。我弟弟科班厨师出身，虽然做到某部的餐厅经理，本行手艺依然了得，炒几个菜玩一样容易，给我弟媳和还上学的侄子弄好一两天的饭菜，顾不上吃一口就赶到我父母家继续和我混在一起。我们兄弟俩比我妹妹大好几岁，从小到大一直呵护照顾妹妹，我弟弟比我做的要多。我来美国后，我弟弟一人肩负起除了照看父母，还有自己一家加上妹妹一家，时常在单位准备好饭菜给三方送过去，我很感激我弟弟对家里的无私奉献。

我妹妹是中学数学教师，高中班主任，课务繁忙。中午放学前，我弟弟开车，带上父母和我四个人提前在学校门口堵我妹妹。闲人等忙人，多等会没关系，我每天陪父母在一起就是聊大天，在哪不是聊。弟媳妹夫和侄子外甥女各自忙上班上学，不耽误人家时间，有时晚上或者周末聚一下。平民百姓，没什么诗和远方，只有苟且和眼前。

接上我妹妹，我们五个人去附近餐馆吃饭。如果她下午第一节没课，就跑远一点餐馆，甚至跑到西城去搓老莫。不管中餐西餐，原址原地，原汁原味的几十年老字号，除了辉煌壮丽莫斯科餐厅，恐怕绝无仅有。我家有老莫情节，每次我回京探亲，必搓老莫。每次还都要那几道吃了几十年的菜，首都沙拉、俄罗斯红菜汤、罐焖牛肉、黄油鸡倦、奶汁烤肉杂拌.....吃什么不重要，为的是怀旧和情调，重温芳华和童年。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年年岁岁菜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面不知何处去，佳肴依旧笑春风。

人生如梦，弹指一挥间，家庭虽然添丁后继，但环顾四周已然少了两人。人间有爱，岁月无情。我父已乘黄鹤去，妹妹也在天堂之路，无奈又不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山高可攀，海阔可越，唯有生命的气息不可再续。天人永隔，故人难聚。百岁光阴如梦蝶，今日春来，明朝花谢。哀芳华一瞬，叹烟云过眼。逝者安息，生者奋发，我们会珍惜今后每一天的美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