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种植在晴子的神经深处。
大概300年前,晴子的祖上从那个遥远的岛国来到北美宽广的大陆,辽阔寂寥寒冷。但这个国家的性子却是温和的,鼓励马赛克文化,每一个民族都保留了自己的传统。多伦多的日裔,每年必去的地方,就是High Park看樱花。
晴子有记忆的第一次是4岁的时候,沿一个缓坡走上半个钟,到了至高点,再往下看,是一个湖,下坡沿湖满满的樱花树。春寒料峭中,恣意的绽放。阳光还没有足够的热力,清凉的光线打在樱花上,白里透出淡紫。花的品种单一,也不大,
沿着山坡,裹进了人潮,晴子偶尔抬头望望枝头的花:美,但很小很弱。花香若有若无,因为人太多,气味杂,主要有两类人,爱戴头巾的西亚人,咖喱味的印度人。他们能生育,人口分别占世界的三分之一。在互联网将地球洗成邦联后,一人一票的民主反噬了最初的理想。主流文化由人口决定,教义争论和东方灵修成为时代的声音。
晴子终于下到湖边。就在那时,第一次见到HH。他们的父母是同事,彼此打过招呼。HH没抬头,他在看水中的鱼儿,深绿色的湖水,鱼苗忽隐忽现,不仔细看还寻不着。鱼在转向深潜的时候,身体弯成一道美妙的弧形,疏忽不见,HH随口说了一句:“鱼就是水,水就是鱼。”晴子一直记着这个场景和这句话。
中学时,他们组团参加“星船设计大赛”,最后的决赛在华盛顿特区,正好是4月,波多马克河畔的樱花时节。参赛之余,他们走街串巷,看博物馆。华盛顿到处是灰色的高屋大楼,必有粗大的水泥圆柱子,透着一种“圣殿”的恢弘。最后,在一个天晴得不见一丝云的下午,他们漫步河畔,风很大,常有白色粉红的花瓣飘落,晴子用手接着一个,水分色泽都还抱满,却已经谢了。远处有杰弗逊纪念堂,华盛顿纪念碑,樱花在这里只是陪衬,一个伟大英雄的美娇娘。
大学毕业后,和HH相约去了一次日本。在京都,处处樱花,寺庙,小径,河畔,桥边,远处是雾山,近处是飞檐,樱花替换了古城的内核,京都豁然变成一个风韵渐展的妙龄女,刚刚绽放,最好的日子。
天黑了,夜樱映在纸窗上,摇曳变幻。虽然清凉静寂,她的心中却是开了花,灯光和花影把她雪白的肌肤熏成了粉红。
与他们的祖辈不同,婚姻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流行的是松散的伴侣制。晴子和HH就在那种若聚若离的关系中,只是偶尔相遇,却总是能激情迸发。
可那晚,HH觉出了不同。他们相偎看书时,似乎一切如常。可渐渐的,晴子的眼波含水,变得模糊。在他们每一寸相接的肌肤处,感受到微微颤动,还有上升的热度。
如猎豹般敏捷,HH一把抱起晴子,轻放到床上。通常这种时候的晴子象温顺的小猫,没有任何防备的舒展。可不知道为什么,晴子突然变了,变成一个充满欲望的母狮,一个翻身把HH压到下面。
稍有错愕,HH调整了意念,从强暴的统治者变成服从的奴隶,静静的平躺,不使任何力,不走任何心,等着母狮的牵引。
晴子缓缓抬起上身,不紧不慢的拿出一方丝帕兜着的樱花,这是她白天在树下接的。丝帕托在头顶,花缓缓的滑落,白的,粉的,朱红,艳红,顺着长发,脖颈,胸部,最后落在HH的腹部,一丝丝的清凉和柔软。
似乎是一个仪式,他们用花瓣彼此揉搓,亲吻花汁浸润的肌肤。晴子的身子越来越烫,不由自主地扭动,似神似妖,如花蕊般娇嫩,又如钢水般红艳。
他们纠缠在一起。
晴子的意识中,心,肺,手,脚,膝盖,肘部,胸前,腹下,无处不是花。
HH的感觉中,被一个能无限扭曲的巨蟒缠绕,却软温之至。巨蟒有用不完的能量,燃烧的热力一个高峰接着另一个高峰,峰峰景深情崩。崩塌之后是更高的高峰。
时间和空间都消失了。只有洪荒的意念和流淌的欲望。霎那间,走遍山山水水,前世今生。
一波一波的浪潮汹涌后,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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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那夜梦见了很多花,色彩多而艳,花瓣大到遮住双眼。稍微有了一些意识,他感觉不到自己,浑身软得没有了存在。耳边飘来一段音符,HH朦胧中看见晴子颀长纤细的身影,她被一个虚拟的三维钢琴罩着。
曲子是悠远的古音。HH听过,日语中的名字是“不要走”,中文名是“秋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