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 爬藤玫瑰不会爬

我一直以热爱植物自居，搬回大房子后， 发现原来大房子的花草少得可怜。大房子是个转角房，前院后院侧院地都宽大，我掰着手指仔细数了一遍，住了十几年的大房子，花木的数量，真的比我住了三年的小房子要少。

为什么会这样，细究原因，我觉得有几个。一是后院的菜地，这块在我眼中算得上是巨大的菜地是意大利人前房主整修出来的，四周用方正结实的檩木圈起，添上松软的有机土。 菜地在种花的过程中起了反面作用，它占据了后院中阳光充沛的风水宝地，要想种花，得在边角旮旯挖草地另辟蹊径， 费心费时费力。我觉得我干过的所有力气活里， 最艰辛的要数挖地，大房子里栽下的为数不多的几棵花树灌木，给它们挖坑，好像花掉了我十几年里攒起来的所有的力气 （在这里向红树林花草群中的花农姐妹们致敬， 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再有种菜也费心费时费力，除了韭菜，其他菜是年年都要种的，打理完菜地， 留给种花的气力就所剩无几了。

第二住大房子的时候是我最忙的时候，上班，照顾孩子，打理孩子的起居接送课外活动用去了我绝大部分的业余时间。 看着长起来的几棵花树灌木，我觉得我其实应该为曾经的那个自己自豪，在忙碌之余努力抽挤时间为大房子添了些色彩。如果没有那些花木们，那么十几年的相处我们给大房子带来了什么，最显而易见的就是一草坪的杂草。我常常跟Bill唠叨，（竭尽自己全力拿出唐僧教化对自己垂涎三尺的小妖的慈悲与耐心），说一个人自己的感受需求自然重要，但是同样也需要关照自己的四周 （包括人，动物，植物），尤其是贴身距离内的那些，它们的感受需求同样也要考虑，一个人应该对自己的生存空间 （物理的和人文的）产生积极的影响，为它添砖加瓦，而不是总是对它搞破坏，消极地影响它的和谐与平衡。

我跟Bill说你知道吗，蒲公英盛开的时候， 我都不敢站在大房子前面，灿烂奔放的蒲公英展现给我的不只是它们蓬勃的生命力，还有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人的惰性。 不好意思，我很传统，我还是认为勤快努力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偷懒偷奸耍滑是一种不入流的品性，有时候它会让人掉入只想走捷径不劳而获的漩涡。虽然草地是Bill的管辖范围，但是作为这个房檐下的另一半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我也不能对自己太过苛则，我需要为自己辩结的是在十几年前蒲公英刚开始冒头的时候，我曾经带着十多岁的Emmy和几岁的Allen积极地去草地上挖杂草，没挖几棵被Bill一棒子打懵，他说你最好别挖，越挖长得越多， 你挖了你得种， 撒土，撒草籽，浇水，让好草长出来。我看看跟在身边的一脸茫然的两个童工，彻底打消了跟杂草做斗争的念头， 你的领地你做主， 从此我再没有涉猎过Bill的草坪。

第三是经验值和眼界，大房子是我们的第一个房子，园艺花草对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种什么花栽什么树，大多是从别人家的前院匆匆看来的。 那时候在西部市区上班， 开车南下要穿过伊陶碧谷 （Etobicoke）大片的居民老区， 老区多一层的平房， 占地富裕宽敞，几乎家家门前种玉兰树，大多是传统的粉紫二乔玉兰，肢体高大舒展，花朵巨大，如正在合拢的手掌，玉兰先开花后长叶，初春的时候一树一树的花开，如梦如幻，分外美丽。 从此玉兰树在我的心里占据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搬到大房子，我曾经在屋前三种玉兰树，结果是三次铩羽而归。“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为我夭折的玉兰树们默哀十秒钟。搬到小房子后，关于园艺和花草的知识突飞猛进，得益于红树林社区的花草群，我觉得热爱花草的多是随和豁达通透之人 （顺带着夸一下自己：）），花草群气氛友好融洽， 众多花友（多为姐妹）积极分享自己的花草知识和养殖经验，我们这些新手紧随其后，得益匪浅。 

大房子虽然花草不多，但是还是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花草爱好者努力的痕迹。后院院门的拐角处有一棵两三人高的紫丁香树，这两年我带Allen在小房子上学，疏于管理，长散了，伸展到篱笆院门的杂枝挡了路，应该修剪掉。正对着早餐厅的篱笆边上是长满毛毛刺的玫瑰，一人高，乱糟糟的一蓬，我一直犹豫是不是应该把它挖了，种棵清爽的小型花树，比如棒棒糖月季， 棒棒糖绣球。但是让我去挖一棵生长得还算旺盛的花木人为地去制造它的死亡总觉得心不安理不得。玫瑰的旁边是梨树开心，这棵我跟Allen一起种下的小树苗，已经长到两三米高，早春开满树丰盈的白花，在过去的几年里每年也会结几个梨子，都是在果子变黄变软之前被松鼠先下嘴给啃掉了， 松鼠吃果我看花，所以我更愿意把梨树开心看作是一棵观赏树。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后院再无其他草木。记得安吉曾经说过，你这小院色彩有点素淡。在小房子短居几年回来，我发现自己的院子果然很是寡淡，于是打算给它添加些妖娆和色彩。 妖娆， 色彩， 还有什么比月季更配这两个词的呢，因为得在墙边屋角找地方，最好是爬藤月季， 容易爆花的爬藤月季， 还有攀爬高手铁线莲，这两种爬藤花色众多，造型各异，能让人挑花了眼。花草群里见识过大家分享的小月小铁爆花照，真是看得人心神荡漾，眼冒爱心，恨不得下一秒钟它们就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成为自己的宝贝。

大房子背后右边的墙角处，抽象画一般，是奶奶用细木条在墙面上搭出来的网格架子，奶奶搭架子是给她的芸豆爬的，爷爷奶奶搬出去后，我曾经在这个墙角种紫色的扁豆 （有地方叫眉豆，多么烂漫的名字，让人想到少女如水的眼眸），扁豆能爬能长， 枝叶可以结结实实地把下面的架子遮住，扁豆花小而多，鲜艳的粉紫色，一簇一簇的，姿态灵动轻盈活泼，如一只只小蝶翩跹。扁豆的产量也大，豆荚串串累累实实批挂满架，小的时候是绿色，长大了就变成了茄子一样的亮紫，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是扁豆植株观赏价值的可喜延续。

不记得我当年的扁豆种子是哪里得来的了， 今年收拾完菜地已经过了种菜的最适宜的季节，我还是把手中的一大堆菜籽撒进了土里，没有找到扁豆种子，在墙角处种了黄瓜。 这一大堆十来包蔬菜花草种子是四五年前免费得来的， 那时到圭尔夫 （Guelph）一带出现场做项目， 六号高速上的一个教堂在我们的项目范围之内， 我们到教堂做现场调查，正好赶上教堂发放种子，我在免费自取的大桌子上贪心地选了十来包。高高兴兴带了回来，却没有及时种下， 这些陈年种子还可以长出来吗？ 我其实有点后悔当时的贪心， 想起小时候父亲常说的一句话， “眼大肚子小”，也许当时把它们留给别人它们早就子孙满堂了。断舍离，断舍离，断欲望与贪心，以此为戒。

明年的这个墙角我打算种一劳永逸的爬藤月季， 也许一株粉红一株鹅黄。我知道一劳永逸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是多年生花草，跟每年都需要重新种植的蔬菜相比，还是省心省事省力很多。小房子的后院我种过两棵爬藤月季，两年的观察我发现我的爬藤月季傻乎乎的，枝条如灌木一样蓬蓬生长，没有一丝想爬的意愿，我曾经一度怀疑是不是花房给搞错了，把灌木当爬藤卖了。我把架子向它们推了又推， 牵着它们的枝叶手把手把它们引到架子上，这也不行，很快它们就又脱离支架，自由散漫地自己长自己的了。爬藤月季不爬藤，这是什么缘故呢。 

为明年做准备，我开始看油管学习选择优质月季品种，花色，花型，抗病能力，还有很重要的爬藤能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月季爬藤跟铁线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它们天生是不会爬的！是我冤枉了花房冤枉了我小房子的爬藤们。对付不会爬的爬藤月季，手牵手来文的是没有用处的，得用绑来训练它们，管制它们， 直到它们爬上架子，走上正途。是不是有了任重道远的家长的感觉啊，好吧，送走了Emmy Allen，空巢的我又将迎来一堆花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