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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堪回首(戾园)

(2018-04-06 07:36:53) 下一个

拓跋焘听着听着就走了神,目光从手中的图转向杜至柔的脸,心中感慨万千。她此刻的神情太象崔浩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种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风度;目中闪烁的智足决疑,多谋善断的敏锐和干练,甚至外表柔弱胸中却藏百万兵的强烈反差都象极了。崔浩的长相便如美貌妇人,皮肤细腻白净,五官秀美,杜至柔果真是将他的外貌,文弱的气质还有智慧的头脑全继承下来了。拓跋焘的心里掠过一丝酸楚,很快又涌上几分庆幸。老天待自己不薄啊。当初一时气恼将智囊团赶尽杀绝,为此懊悔多年,原来上天倒底垂怜,倒底给自己留了一丝挽回的机会,把她送到他身边,让他们相识相知,让他通过施展自己的魅力和倾洒无尽的爱意最终俘获了她的芳心。她的肉体心灵才华如今全属于了自己,这等足智多谋的头脑,这般难以征服的性情,今日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在心里为自己喝彩之余,脸上不禁露出得意忘形的笑容。

他美滋滋的傻笑引起了杜至柔的注意。她看着那个飘飘然的神情,茫然问道:"敌弱我强,我方却输得这样惨,有什么可乐的么?"拓跋焘猛然回过神:"喔,没…没什么可乐的。你的论战很精彩。对了我们刚才到哪了?"杜至柔指指地面:"就在这,哪也没去。你梦游到哪了?"

拓跋焘瞪了她一眼:"谁说我做梦了!我是说,我们刚才讨论到哪里了。"杜至柔道:"讨论到那场战役为何会输。"拓跋焘忙接口道:"啊对。为何会输,你的结论很好。是什么来着?"杜至柔索性不理他了,拓跋焘笑道:"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么?不就是因为刘裕会摆迷魂阵,我们才输的么。"随后收起笑容,叹口气道:"单个步兵自然是弱的,可一旦集结成阵,步调一致就很强大,而我们缺的就是这个。我军虽强悍,却很少有通晓阵法的统帅。我方多的是武勇之人,善于砍砍杀杀。"杜至柔点头道:"这叫将才,不叫帅才。武艺高超一马当先斩敌夺旗者,做的了大将做不成帅。帅不需要会肉搏,但必须会指挥千军万马,对于指挥步兵的元帅来说,就是要会布阵。当年武侯八阵,实际就是《周易》别卦的六十四卦在战场上的应用。诸葛亮精于阴阳,才设计的出如此玄妙的阵法,按遁甲八门布阵,变化万端,挡十万精兵不在话下。"拓跋焘的眉毛不禁皱了起来,闷闷不乐道:"看起来…排兵步阵是门很高学问啊。我们短时间内肯定学不会。你们汉人鬼机灵,没事就闷在小屋里瞎琢磨,狡猾的很。有种单挑!大丈夫汉当靠武力取胜,靠耍小聪明,与妇人有何区别!"杜至柔猛一翻白眼:"既如此,陛下何必还与妇人谋,找你的鲜卑武士论战去吧。"说完起身就走,拓跋焘慌忙把她搂进怀里,陪笑道:"好柔柔,别生气嘛,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又哄了两句,亟亟地问道:"快告诉我却月阵怎么破?宋军下次要再布这个阵法,我们该怎么办?"

杜至柔摇头道:"没有下次了。却月阵注定昙花一现。"

拓跋焘惊喜叫道:"为何?"

杜至柔展开地舆图,手指沿黄河自西向东划过,同时解释道:"才刚妾说过,这个阵对地形的要求太过苛刻,差一点都不行,极易被对方从后包抄。却月阵必须摆在平坦宽广的河流冲击平原上,背靠江河,以静制动,以逸待劳。黄河沿线只有下游有几处符合这个条件,比如却月阵发生的地点山东青州,另外这两处也很理想,"她依次指过碻磝和滑台,脸上露出微笑:"如今这三个地方都掌握在我们手里。而当年山东青州才刚刚被大魏占领,魏军在那里的守备极其薄弱,所以才很轻易地被刘裕抢占了黄河北岸,占据了制高点。第二,当时的魏军看到他们布阵,但因为没见过,竟然不知道敌人在做什么,就这样让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布置好战场。第三,当时先帝给长孙嵩下的命令是急救后秦,所以我们的骑兵不加思索就贸然向前冲,刘裕正是利用了我们急于求成的心理。第四,这个阵说到底,是个防御而非进攻所用的阵法,它的目的是遏制对方的进攻,而此番刘义隆的目的是进攻,所以肯定不会去摆这种防御性的阵。这个阵根本动不了窝,必须守在水边上。一旦前进就要离开河边,我们的骑兵瞬间就能抄他们的底。所以要成就一个阵法,各方面都要恰当好处。天时地利人和,才造就了那场惊鸿之战。"

拓跋焘刚要露出喜色,杜至柔立即泼冷水道:"陛下不要高兴得太早。没有条件设阵,不代表他们就没办法取胜了。别忘了他们有水军,而咱们连战船都没见过,他们掌握着绝对的制水权。宋军的战舰重楼高十余丈,无论运输兵源还是粮草物资都要比陆路更便捷。除了装备精良,每个水兵的作战经验也很丰富,所以能够充分发挥水、步、骑三个兵种协同作战的优势。"杜至柔指着地图上江南那片土地解说道:"江淮地区河流广布,密织成网 ,刘宋的北伐军可从建康以东的京口沿水道北上,直接进入黄河,倘若我方在黄河下游的戍备不足,让他们占了滑台和白马津渡口,那他们此后将畅行无阻。根本不用在陆地上与我们硬拼,他们的舰队逆黄河西行,然后经渭水直入长安,关中不费一兵一卒就入了他们的囊中。所以这个地方,"她指着滑台那个小圆点敲了几下:"一定要守住。白马津渡口在咱们手里,就是我军南下的前进基地;在他们手里,便是他们北上的坚实据点。此所以这里兵家必争,妾知道的就有石勒、慕容垂、慕容德、桓温、刘裕。陛下这次一定不能再轻敌了。妾听说如今滑台的守军才只有一千人!"

拓跋焘满不在乎地瞥着她道:"你急什么?车儿的兵不是刚启程么?到黄河还早着呢。"说着竟打了个哈欠,揽过她亲了几口,低声笑叹道:"柔柔啊,你知道你指点江山的样子有多可爱么,需要多强大的自制力才能专心么…我放弃了…"

说话的同时,他一只手已经伸进她的衣襟,不由分说地捉住她丰满的乳放在掌心上把玩捏弄,一时浑身燥热,又禁不住俯下头将灼热的唇堵在她的红唇上。杜至柔躲闪不及刚要张口斥责,不想他的舌趁机一下窜了进来,勾住她的,本就不温柔的吻此时犹如狂风过境一般强烈。杜至柔始终瞪着大眼睛,见他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搂着她的双臂象钳子一样强健有力,便知逃脱不得,认命般闭上眼,放弃挣扎,任由他尽兴。男人沉醉在自己营造的情潮里,好半天才微微松懈下来,手指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无可躲避地正对着自己,懒洋洋地笑道:"那刘车儿要是知道我有你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军师陪伴在侧,定要嫉妒得发狂。失策了。刚才应该在国书里提上一笔,天下第一美人兼第一谋士被我给得到了,气死他,嘿嘿,这仗就不用打了。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他脸上呈现出无法抑制的得意,杜至柔用力将他推开:"别再胡闹了!大敌当前不赶快想办法,尽在这里放浪…"后面的话再次被激吻封住,她拼命挣扎,拓跋焘不得以松口,杜至柔立即接着唠叨:"形骸。这样昏聩,这样荒淫无道,不顾百姓死活,等人家打上门来,连平城都丢了,看你怎么办!"拓跋焘一把将她抱起向床榻走去,含笑的眼中满是轻挑:"什么怎么办?丢了正好,正可以与你浪迹天涯,做一对连神仙都羡慕的鸳鸯伴侣。"

随后杜至柔被他粗鲁地压在床上,恼恨羞辱一时全涌上心头,手脚却被男人钳住一丝也动弹不得,无计可施气得高声叫骂。拓跋焘佯装沉下脸,一把扯下她的心衣塞进她嘴里,邪魅的眼神扫过她惊恐的大眼,慢悠悠地说道:"敢骂我,长本事了你。"宽大的手掌滑过她后背上的伤痕,游到下面,照着她圆圆的臀瓣狠揍了几下,满意看着掌下一片诱人的桃红,将指尖探进她的体内,一边惬意玩弄,一边在她耳畔轻柔地挑逗:"既然上面的小嘴不乖,就用你下面的小嘴给我赔罪…"

帐内甜香四溢,襄王游过巫山云雨,心满意足又疲惫不堪地睡去。杜至柔呆坐在他身边,眼中含着晶莹的泪,粉红的脸颊无怨无伤。她没有力气再去怨恨什么,她已疼得麻木了。当女人说服不了自己去爱那男人时,所谓的房事之乐不仅毫无乐趣,还会令她感觉疼痛无比。她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勉强穿好衣裳,悄悄下了地。剧痛令她步履蹒跚,她缓慢走出阁门,靠在粉墙上,目光涣散地看着廊下鸟笼里的黄雀,神情越发凄凉。

以前也疼,却不似今日这般难以忍受。她感觉越来越痛,代表着她的内心离他越来越远。她其实已想好逃离的计划。悄悄地将宅中奴仆分批遣散,避免她走后拓跋焘拿他们撒气,田庄土地分批卖掉换成金,然后找个机会逃出平城,投奔她的表弟獾奴。她不能直接去南朝,拓跋焘发现她逃跑,一定会往南边追。他并不知道刘义康的存在,他只会猜测她是去南朝找杜源父子团聚,因为当初她将他送上死路时,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丝毫不知大魏的领土里还有杜至柔的亲戚,实际上如果不是刘义康带来的消息,连杜至柔本人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得到宋国资助的表弟,潜伏在魏国伺机造反。她连这个表弟的大名都不知道。更没见过面,不过没关系,四九见过,而且知道他在哪里。四九从小就服侍刘义康,也是刘义康的贴身护卫,对刘义康与獾奴的交往了如指掌,他可以带着杜至柔去投奔獾奴,把四九留给她也是这个意思。獾奴手中有兵,母亲的家族河东柳氏亦被拓跋焘所灭,倘若杜至柔还想报仇的话,这是一支足够强大的力量,比她当初单枪匹马只身复仇要强的多。她的眼前浮现出与刘义康分别时,他充满关怀又意味深长的话语。他解下自己的玉带系在她身上。"这个给你。你比我更需要它。"

长毋相忘。她的泪象断线的珠子,接连掉了下来。她对他除了无尽的思念,还有深深的担忧。不知他现在怎样了,何时才能再相见。

"杜娘子…"她的惆怅被身后的小声呼唤所打断。她回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叫她的人。是宗爱。

"有事么?"杜至柔茫然地问道。

宗爱如今可了不得了。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倚之为心腹臂膀,封他秦郡公,是自盘古开天以来第一个国公宦官。虽然当上了公爵,在比他地位高的人面前依然是奴气,反之是戾气,就是没有贵族气。倚仗皇帝的宠信随意召唤公卿大臣,专权跋扈,走到哪里都趾高气扬,眼睛朝天,可此时他却没了往日气焰,看着杜至柔的眼里带着恳求,将她拉到墙角,苦着脸小声道:"娘子…小奴遇到麻烦了,求娘子看在多年老交情的份上…给想个主意…奴才实在是蠢,得罪了…得罪了东朝。"

拓跋焘御驾亲征山胡之前,正式下诏太子监国,近一年来太子总揽国政,事无具细皆由他一人裁决,所出诏令等同天子令。拓跋晃实足年龄尚不到十一,百官本未将他放在眼里,可是很快就发现这个幼主比他老子更难应付。拓跋焘走后的第二天,被派到幽州赈济灾民的侍御史侯汶回到平城,给朝廷上了一份表疏,汇报他赈灾的结果。幽州大旱,当地谷价腾贵,穀一斛要五十万钱,豆麦一斛二十万,饥民无钱购粮,人相食啖,白骨委积。拓跋焘为此避正殿,请雨,洗囚徒,原轻系,并派侍御史侯汶携带国家储备的太仓粮远赴幽州,为饥人作糜粥。赈灾结束后侯汶按规定将开仓放粮的数量和救济灾民的情况写成表章呈上,拓跋焘不在,大殿上正襟危坐的是第一天监国的太子拓跋晃。看完表章,他盯着那行"所携太仓米豆不足,经日而死者数千"的文字,沉默不语。接着他让人在大殿的角落里架起一口大锅,群臣不解其意,又有内监取来米、豆各五升,于御座前量试后放入锅里作糜粥。结果竟然煮出三大盆,够十几人吃的。照此推算放出的粮食足够赈灾的,不可能出现"经日而死者数千"。拓跋晃盯着傻眼的侯汶,一声吩咐"传杖",殿上顿时血肉横飞,痛呼求饶声响彻穹宇,百官个个听得头皮发麻,浑身颤抖,在太子冷峻的目光扫视下心虚地低头,如同芒背在刺。这少年也太精了!明慧强识,洞察细微,年纪又轻,精力又旺,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脑子转的又快,比他父亲拓跋焘还严厉。拓跋焘多少还能默许官员贪污,只要不激起民愤。不给点好处谁真心拥护他,拓跋晃可不管这一套,比他父亲还难伺候,还能折腾。在他手底下干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今年春耕前他在幕僚的建议下又折腾出个新政,让有牛的人家贡献出一头牛给国家,无牛的人家贡献出劳力,将人和牛的数量都登记在册,然后集中起来耕地开荒,以此增加垦田数量。作为鼓励,国家给出牛的人家免二十二亩田地收成的税,给出力的人家免七亩收成的税。一时间京畿地区收集上来的牛有三百多头。登记分配耕牛的官员,就是宗爱的兄弟。当然这位兄弟能当上官,还是肥缺,和宗爱在拓跋焘面前大力举荐有关。荒田开始耘锄了,太子的宠臣、给事中仇尼道盛却无意中发现,地里不见几只牛的踪影,似乎感觉比帐本上记录的少许多,于是起了疑心,宗爱见势不妙立即跑到皇帝面前,也不知说了什么,竟让皇帝下令砍了仇尼道盛的头。东宫损兵折将,心有不甘,加上宫中风言太子生母贺皇后竟然是这个阉奴害死的,更将他恨到骨子里。此番抓住了宗爱贪污不法的小辩子,穷追不舍,定要一举拔掉这个钉子。一方是储君,是亲儿子,一方不过是个佞臣,皇帝怎会为个奴才和儿子翻脸呢。

宗爱哭丧着脸,遮遮掩掩地叙述完大概,杜至柔直接了当问道:"你倒底贪污了多少牛?"

"八…八十几头。"宗爱怯怯地答道。

"这么多!"杜至柔惊呼。

"娘子小点声!"宗爱下意识地向房里张望,过了一会儿带着哭声道:"奴才已经把这些牛都卖了,钱也花的差不多了,不然还能趁殿下不注意偷偷还上亏空…现在可怎么好…"

杜至柔茫然看着他瑟缩的可怜样,叹口气道:"我一共有二十头牛,都给你吧。"

宗爱一惊:"那娘子呢?拿什么耕地啊?不过啦!"杜至柔道:"我本来也不想要了。连庄子土地都不想要了。正打算变卖呢。可巧你急用,要不你帮我卖吧。我一个田庄连上面的奴子一起,贱卖也有一斗金,倘若不是急等着钱用能卖得更好。你然后把金子拿去买六十几头牛,剩下的还给我。千万要托人卖,别让人知道是我在卖田。"

宗爱看着她的眼神里出现疑惑:"娘子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将产业脱手…娘子难道是要…"

"你就别问了。"杜至柔淡然打断他的猜测,又道:"我只是看你可怜。我总还记得我落难时,你在掖廷替我说的那些话。没那几句话,我早死了。"

宗爱的眼中出现了泪光。哽咽片刻,他擦掉泪水,看着杜至柔道:"这是奴才向娘子借的,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他的话音还未落,身后传来低沉的问话声:"你们在说什么呢?鬼鬼祟祟地。"二人一惊,回头只见拓跋焘立在阁门旁,面带不悦。宗爱吓得脸都白了,拓跋焘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凌厉。

"你向杜娘子借什么?狗奴才,说实话!"

宗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不能言,杜至柔倒没慌乱,见状平静解释道:"秦公想从妾这里借几部兵法书。他说刘宋北伐,陛下日夜为此操劳,倘若他也通晓些兵法,或可为君解忧一二,只是他并不想让陛下知道他在偷偷地尽力。"宗爱听到这里连忙接口,卑躬屈膝赌咒发誓地作贱了自己一大堆,才把拓跋焘哄得打消了疑云。杜至柔于是回房取来一卷书交给宗爱,拓跋焘在一旁讥笑"猪脑袋读什么书。回宫了!"杜至柔将二人送出后门,后背的汗湿透了短襦。

宗爱回去后就将那卷书放在自己房里,一直不曾打开。他只道那书是为圆谎蒙皇帝的,过几天随皇帝去她那里时还给她就是了。一天无意中发觉那书竟是钿白牙轴,黄缥带,红牙签,不觉暗自惊疑。只有史书库才用这个颜色,兵书应是雕紫檀轴,紫带,碧牙签。他心下疑惑,展开书卷,扫了一眼目录,是汉书卷六十三,更加不解,不知杜至柔给他这么一卷书,是有意的还是拿错了,接着往下读,看到了这些文字:"戾太子据,卫皇后所出,元狩元年立为皇太子。武帝末,卫后宠衰,江充用事,充与太子及卫氏有隙,恐上晏驾后为太子所诛,会巫蛊事起,充因此为奸。征和二年七月壬午,太子出武库兵,发长乐宫卫。长安中扰乱,言太子反,以故众不附。太子兵败,亡,不得。太子之亡也,东至湖,吏围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脱,即入室距户自经。孝宣帝初即位,下诏故皇太子谥曰戾,以湖阌乡邪里聚为戾园。"

宗爱放下书卷,抬头向杜家所在的方向望去。他明白了,这是杜至柔借史书给他的提示。让他参考汉戾园之悼的典故,象江充那样离间皇帝父子,观衅伺隙,使东储不终,自己才得性命保全。想到拓跋晃,宗爱连打几个冷颤。现在的一切都和汉武帝晚年时很象。自己与太子有隙,也是每天都在恐惧,一旦今上晏驾,自己定为太子所诛。看来自己的处境,杜至柔看得很清楚。这里斗争的残酷性,多年侵淫其中的宗爱也很清楚。这个仇已经结下了,已经没有缓和余地。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哪怕效仿江充,当小人,留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因为他不想死。那就只能是对手死。你死我活,没人输的起。

又过几日南朝收到了那封侮辱性的国书。宋国上下齐声痛骂,刘义隆气得七窍生烟。他找人做了几首歌谣诅咒拓跋焘,什么"驰来北马多骄气,佛狸死卯年"之类的到处传唱,用来化解心头之恨。接着又制定了更为严密的作战方案,不止是进攻路线,就连军队何时吃饭、何时睡觉、何时打仗都预先安排好,谁都不得违抗。北伐大军分三路。西路以中兵参军柳元景进攻弘农,直向长安;中路由大将军臧质率刘康祖直趋许昌、洛阳;最为精良的装备全在东路,也是这次北伐的主力军。东路六万人马由辅国将军萧斌为统帅,那个最能吹的王玄谟为先锋,苍头公沈庆之给他当副手,沿水路进攻碻磝。三路大军都安排好了以后,派王室成员带兵镇守几座最重要的军事基地,其中临川王义庆领兵一万守盱眙,武陵王刘骏守徐州,南平王刘铄守寿阳。这几座城池要是丢了,几位王爷也别回来了。最后,特派太尉、江夏王义恭进驻彭城,统一节度诸军。北伐总指挥刘义隆则在建康城里,遥控指挥战局。宋国军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军民一心,同仇敌忾,誓要打过黄河去,活捉拓拔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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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杖在明朝广为流传,其实杖罚官僚自古就有了。文中这段不是拓跋晃干的事,虽然他也是以精明著称的人物,而是另一个知名度很高的皇帝:几乎当了一辈子傀儡的汉献帝刘协。刘协13岁的时候长安大旱,他派侍御史侯汶用太仓米赈灾,可是长安城里还是天天有人饿死,刘协怀疑侯汶贪污了储备粮,就出现文中这段,他自己亲自量好米豆煮粥,发现侯汶果然作了弊,于是下诏廷杖侯汶五十。古代各朝都有对官员的体罚制度,别管你多大的官。有些脸皮薄的官干脆随身携带毒药上朝,皇帝要打的话自杀了事。北魏也是对官员实行严刑峻法,几乎到不近人情程度,尤其北魏初年。魏书上说“魏初法严,朝士多见杖罚。” 多到哪个官员这辈子要是没挨过廷杖,都能记在史书里,当做一项伟大的政绩。被罚的官要是不在京城还要远程操作,文成帝,就是拓跋晃的儿子就干过这事,一个叫陈建的官远在边陲,被指控贪暴,文成帝派特使携带大板子千里迢迢奔过去,就为打他二十大板。孝文帝,就是那个搞不定老婆的汉化皇帝元宏,也干这事。一个地方官酗酒,他派特使骑了几天快马跑过去杖罚。北魏初期的官还都没工资,到了冯太后统治时才给他们发工资,少的可怜。这种待遇不知道北魏靠什么让人出山当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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