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个月在家里窝着,每天要给孩子们整两顿饭,着实有点头疼。心情好一些,做得丰盛一点,就算给他们打牙祭,不然,就随便糊弄一下,破罐子破摔,跟孩子们说爱吃吃,不爱吃自己找东西去。
给孩子们做菜,总要做一点肉,也不能天天排骨红烧肉小椒牛肉一类的,一般就是肉炒某某,冷冻肉终究差点味,食之无味去之可惜,最后只有做菜的人收拾进肚子里。而我其实不爱吃肉,于是过几天就想弄一个清爽一点的。
这天就突然想起当年读研究生时,和W一起经常吃的拍黄瓜的味道来。于是就来了点兴致,削皮,滚刀切,拍碎大蒜,放到一个盆里,加一些盐酱油醋,正放倒置捣腾一番,放一边腌去。
舌尖仿佛就充满了浓烈的大蒜味和黄瓜清香爽脆的口感。
读本科时,我们有六个经常一起喝酒辩论的同学,毕业后有四个陆陆续续出了国,除了W和我。我毕业后到上海工作,W在中科院读研究生。三年后,我回到母校读研究生,W在中科院工作。当时出国的条件已经放宽,不再需要侨眷证明,于是我们俩一起上新东方,准备考T考G出国。
W是河南人,比我年长,平常话不多,本科时,在我们另外几个江浙一带的伶牙俐齿之间,他一般不发长篇大论,但他时不时会来一句,一针见血,又带一点黑色幽默,也颇让我们折服。
我的研究生班同学各有各的背景,按美国的流行说法,就是非常多元化。但W和我都算是比较怀旧的人,所以在相对陌生的环境下,能经常在一起,也算是有些慰籍的味道。
他一般周五晚上会到我宿舍来,除了去教室上自习,主要干三件事。
一件是看露天电影。也不是每个星期都有,但要有的话,W总是很开心,就像有放假的感觉。看过什么电影,我现在基本都不记得了,除了印象最深周星驰的《大话西游》两部,记得当时看完第一部,意犹未尽,眼巴巴等着第二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放,心里不是个滋味。好在第二周就把第二部放完了。以前对周星驰的无厘头风格一直不以为然,但这两部电影我一直很喜欢。当然他的“一万年”后来被用烂,最后成为我受不了的“周氏金句”。
另一件是打牌,总是拖拉机,一般是四个人的八十分。W打这个牌,瘾还比较大,有时候打到深夜,他会问,还打么,满是期待的口吻,我说再打一轮吧,于是他就很高兴的样子。有过几次打通宵,结束后他骑自行车回去。
还有一件是喝酒。当时大学生之家后面有片空地,几张露天桌子和椅子,我们经常去那里,一人一瓶啤酒,一般是三个下酒菜,总有一盘拍黄瓜。
我们六人一起喝酒时,经常会出现非常戏剧化的结局,比如有人醉倒,或者很晚回宿舍,女生宿舍锁住,然后一起去荷塘坐一晚之类的。
W和我喝酒就属于很正常的那种。一人一瓶,如果有情绪再来一瓶,最多微醺,也没有热烈的讨论,两个都有过工作经历的男生,自觉也比较成熟,比较有节制。W话不多,我们有一搭没一搭东拉西扯,沉默时也不觉得非得找话。
对于我来说,吃什么一般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一起吃。吃完,对哪盘菜好坏印象最多存留一天。但和W一起,因为喜欢拍黄瓜,就总是点,又因为总吃,那个味道就有点浸入,成为了记忆里的一部分,再然后,这个味道就成了勾起回忆的引子。
两年后,W和我都顺利申请到了奖学金,他去南方,我到北方。以后见面机会也不多。最近一次见面是去年暑假,他到北边来,我们六个有四家一起在一个度假村住了几晚,中间出去时,W家就坐在我车里,孩子们在后面,沉默居多,他坐在我边上,我们和以前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一样的自然,一样的亲近。
冰箱里的黄瓜从超市买来,外面涂一层蜡,也不知道放了多久,早已不新鲜,既不爽脆也没有多少汁水,总之是差强人意。小孩子们似乎也不喜欢。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和着记忆,慢慢全吃完了,居然也满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