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孃,抱抱”,云贞一回到家,小死党红红就伸出小手要抱,云贞把包往桌上一扔,双手抱起了小侄女,感觉比上次又重了,“红儿乖,又长大了,孃孃都快报不动了。”说着在小红脸上亲了一口,转了起来,这是小红最喜欢的方式。
嫂子从街道揽了些糊纸盒火柴盒的活儿,于是云贞吃过饭也帮着一起干。
“小贞,你好像有心事?”大哥明之见云贞满脸愁容,双眉微蹙,只低头干活,不象已往爱说爱笑。
“我入团的事没批”,强装的平静却掩饰不住悲哀失望,云贞停下手,把头扭向无人处,鼻翼微颤,双眼微红,显然昨晚有过一番哭泣。小贞在大哥面前也不想隐瞒,就照实说了。
“我早料到了,像我们这种出身的,根本不可能入团入党,不挨整就是好的了。”一付淡定不惊,老于世故的样子,并未停下手脚,继续在地上当马驼着小红爬。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哈哈,我们已是千夫所指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牛吧”,明之自嘲了一番。
小贞低头不语,心里却有些不服,自己哪样不如人,除了出身。大哥不但不安慰自己,还落井下石,小贞心里更是气愤难平。
明之见妹妹牙关紧咬,一声不吭知道她心里不服。反身把若红从背上抱下来放到地上,座到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别不服,我。。。”,
“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长,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云贞不等大哥开口,先替他说了
“你。。。你。。”,明之无可奈何地看着小贞。
“我先替你说了,对不对?又是老一套”小贞不以为然。
“说你年轻,你还不服。当年‘三反,’百花齐放运动‘,’反右运动‘,多少人挨整,还不都是嘴多,让你提意见你就提,怎麼样,提完了,都成了右派。政治不是我们小老百姓看的明白的,还是躲远些,好好读书,那才是正道。”明之越说越激动,一心要说服妹妹。
云贞虽不完全同意,但一想到学校的右派老师,也变得哑口无言,但想到自己还是觉得委屈。
“小贞,你记住,在外面要少说话,尤其不能讲家里的事,这些年运动不断,每次运动都死不少人,我们厂里的一个工程师就说了一句’粮食能产万斤,不可能吧,’就被打成反动分子,一查出身黑五类,结果就被遣送回乡了,也不知生死。言多必失啊”明之今天破天荒讲了一大堆,也许只有面对家人才敢摘下面具,才敢说真心话吧。
“我不懂政治,只知道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家珍见他兄妹二人争执不下,忍不住也感慨了一番。
云贞知道大哥指的是什麼。大哥学生时代参加过‘三青团’,又加入了国民党,被俘后才加入了解放军被送入朝鲜战场,幸好受伤复原,如果是被俘,结果肯定是生不如死。地主的帽子还没摘掉,爹又被打成了反革命关在牢里,这些事是千万不能对人讲的。一想到这些,云贞总觉得低人一等,唉。
时间就在小贞的忧伤中悄然而逝。转眼就高二了。
刚回到学校,就被通知全体高二女生要搬家。据说小灰楼要留给一批神秘的客人。大家很不情愿地收拾东西,猜测什麼人要来,居然要占用小灰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