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菜的“手艺”
我曾当过两天炊事员,那是刚到20连的第一个冬天,食堂炊事员有人生病,要从农工排抽一个人去帮忙,我在地里干活儿表现不佳,就被班长“差”了去。炊事员没有工作服,唯一的劳动防护是一条白色的旧围单。和面、炒菜、蒸馒头这些“技术含量”高的活儿轮不到我,就先被分配去挑水,装满水缸后再去背煤,用十字镐将冻得硬邦邦的煤堆刨松,装上麻袋背到灶台后面的烧火口,然后和其他人一起用杠棒一样粗大的擀面杖在案板上一寸一寸地压面,将发好的面压匀称,待会儿稍微揉和一下就可做馒头了。
所有备料的基础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炊事员除了做馒头的,其他人都切菜。连队生活艰苦,饮食简单,除去一年中有限的两三次会餐(除夕、麦收结束),平时早、晚两顿是玉米面糊糊,或是高粱、小米和玉米碴子粥,腌咸菜加馒头。中午呢,农忙时炒一个菜,材料是萝卜、土豆、白菜、豆角中的一样,一、两个月杀一口猪,吃上一顿能有几块肉片的炒菜,其余大半年时间都只能喝菜汤,冬天尤其如此。那时口口流传着打油诗“早晨喝汤迎朝阳,中午喝汤暖洋洋,晚上喝汤照月亮,傻小子敲锣汤汤汤”,各师、团内容大同小异。
那天中午是萝卜片汤,老炊事员做示范,教我切萝卜片。右手握菜刀,将萝卜劈成四爿,刀片顶着左手中指的第一个关节,菜刀快速地切片时,摁着萝卜的左手一点一点往后移,两手紧密配合,“嗒嗒嗒……”,一片片萝卜应声切下,厚薄均匀,排列整齐,平均一秒钟三到四片。轮到我,自然生疏得很,两手笨拙不听使唤,速度慢且不说,切片厚薄不匀。天寒地冻却不能戴手套,握刀的手酸酸涨涨的,而捏萝卜的手被蹭得冰凉,中间两个手指的指背关节被刀反复蹭得红肿起来,生疼生疼。看来当个炊事员也不容易啊。
好在一百多人的伙食,有的是萝卜给我练兵,掌握要领后,渐渐上手了。到了第二天,颇有些象模象样了。除了萝卜,还切过土豆、黄瓜等,技术要求各有不同,可基本要领差不多,只不过因材质的不同,手起刀落的高度轻重不一样罢了。
我在食堂干了两天,这是边疆唯一的一次炊事员生活,可对我意义重大。炊事班的几位知青老大姐程燕玲、马桂英、支燕萍(均为北京知青)等对我帮教有加,那次练就的切菜的手艺颇具技术含量,使我受益终身。回城后在家做饭,将砧板上的菜随心所欲地进行加工,快速均匀地剁切成块、成片、成条、成丝,并衍生为其他荤素的刀功,如墨鱼、猪腰批片切花;进而发展为火上功夫,土豆、苹果油炸拔丝,在锅里翻炒时学着饭店的大厨反复颠勺,使菜肴均衡沾油受热;甚至休息天跑菜场选菜,了解市场行情,顺便调剂一下紧张的身心,也成了我的一大业余爱好。
积习成“弊”,竟还乐趣无穷。您要是不嫌弃,到家来做客时我给您“颠”一个?这一切都得追溯和归功于当炊事员的那两天,要不然,怕是这辈子也学不出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