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舒黎记得是大一放假前的一个星期，她最后一次单独见到他，而他不知道。

在教学楼里的长廊上，她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虽然很模糊，她能肯定是他。

他穿着红色的T恤衫，很是耀眼，现在他穿什么都入她的眼。一天几次在宿舍走道，饭堂碰到，她常常随和地跟他们俩打招呼，而他总是很亲切地看着她，叫她“小黎”，好象真的那么高兴见到她。那就是他，并不是为了她。

每次走开时，她总在眼角抓住他离开的影子，心砰砰跳着。

每回寂寥地进出图书馆，总想象着他也会在此时路过，一个人。

舒黎隐约看见那个红衣影子一闪，进了楼梯间，心就不由自主地一跳，本想沿走廊去电梯间，刚走几步，不知为什么停了下来，转身朝楼梯间走去。她对自己说，你疯了吧！你要干什么？

她放轻脚步一路追到了一楼，希望意外地碰上他。可是，追出了楼梯间的门，也没看到他，心里空荡荡的，直到她意识到再走就要出教学大楼了。她看看大门外的灰色天空，转身回来，撞见一群丫头们叽叽喳喳说笑着走过来，心里对自己说，傻瓜，你在干什么，梦游吗？她掩饰着沮丧走回电梯间。这个电梯极慢，她有些绝望地摁了纽，准备死等。“叮咚”一声，门开了，似乎这电梯今天就在等她。她走进去，慢慢转过身来，敞开的电梯门口，红衣衫牛仔裤，手里捧着几本大书，是他路过，定格在正在关上的电梯门。

直到大三上，舒黎在一次和隔壁理工学院的联谊会上遇到了龙皓轩时，她便奋不顾身地径自走上前去，很快就杀气腾腾地从他身边的那个文文弱弱，羞羞答答的小丫头手上把龙皓轩夺下。

舒黎知道她那次血腥的掠夺是失去靳安后的矫枉过正，及至日后她的直白和无畏，有一天沉着地推开跨国外企的老总的办公室门，通报了自己的名字和部门，然后坐下来，娓娓陈述了为什么公司应当选送她，一个六个月的新人去欧洲培训并常驻，有朝一日，她会带着公司的装备，参与这个跨国巨龙在亚洲的扩张。当她三个星期之后，收到公司批文，开往法国时，她又想到那个定格在正缓缓关上的电梯门框间的那个红色T恤的身影。

几个Email之后，舒黎得知靳安去了英国留学，现在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北京定居。他们很快又回到了七八岁时的亲切，加之四十岁的坦然，舒黎告诉他，她曾经为痛失他愁苦了很久。他说，他起初约会安琪不过是想在舒黎面前转来转去，等他看到龙皓轩时，才知道自己的火车已经离站了。两人此时都能豁达地笑谈这件事，他们约定下次舒黎回国，一定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