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胎刮，二胎扎”及其它
 

网上一篇关于“计划生育”的文章中有一幅插图令我想起一件往事。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出差到云南，在滇南的一个小县城停车吃午饭的时候，看到饭馆对面一幅山墙上刷了一行大字“一胎刮，二胎扎，三胎又刮又扎”，下款是 XX 县计生办。我知道这是宣传计划生育的口号，但是不明白“刮”是什么意思，于是请教同行的外贸干部，才知道原来是一种“人工流产”的手术。后来不时见到这类言简意赅的口号，不禁佩服宣传口文案人员的创造力。

 

我不知道别人对于“计划生育”的认识过程是不是和我一样，我是从不理解到理解，再到有所怀疑走了一个“周天”。记得我小的时候，人们对于伟大苏维埃的“英雄母亲”还津津乐道。据说“英雄母亲”称号作为授予生育和抚养10个及10个以上孩子的母亲的最高荣誉，俄罗斯最后一次授予妇女上述称号是在1991年11月14日戈尔巴乔夫执政期间。"英雄母亲"称号在满足最后一个孩子满一周岁的同时其他孩子都存活下来的条件下授予。自获批准以来40年内共有超过75万名妇女被授予"英雄母亲"称号。除"英雄母亲"勋章外还曾设置过两个级别的"母亲"奖章：一级奖章授予养育6个孩子（包括领养）的母亲；二级奖章授予养育5个孩子的母亲。共有超过150万名妇女被授予一级"母亲"奖章，超过270万名妇女被授予二级"母亲"奖章。（资料来源：2014年10月23日  透视俄罗斯网）
 

“伟大领袖”毛泽东在他著名的文章《唯心历史观的破产》中这样写道：中国人口众多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再增加多少倍人口也完全有办法，这办法就是生产。西方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如像马尔萨斯者流所谓食物增加赶不上人口增加的一套谬论，不但被马克思主义者早已从理论上驳斥得干干净净，而且已被革命后的苏联和中国解放区的事实所完全驳倒。

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造出来。（一九四九年九月十六日）
 

1952年《人民日报》发表社论《限制生育会灭亡中国》。同年12月，政务院文教委员会批准卫生部《限制节育及人工流产暂行办法》。1953年11月，卫生部通知海关禁止进口避孕药和避孕用具。
 

因此，至少在那个历史时期，“计划生育”的概念可以说是不在考虑之列。是什么时候风向开始转了呢？根据阅读所得的资料，1954年7月20日卫生部将经政务院批准修订的《避孕及人工流产办法》下发执行。比如1954年12月7日国务院第二办公室主持的节育问题座谈会在北京召开，刘少奇参加会议，他说：“现在我们要肯定一点，党是赞成节育的。”
 

当时的北大校长马寅初参加了这次会议，他在会上疾呼：人口问题，千万千万大意不得！现在不努力，将来后悔莫及。
 

１９５７年春，在最高国务会议上，马寅初当着毛泽东的面，与人为善地再一次提出了人口问题。他直言不讳地说：“人口太多是我们的致命伤。１９５３年普查已经超过了６亿，如果按净增率千分之二十计算，１５年后将达到８亿，５０年后将达到１５亿。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并大声呼唤，“不控制人口，不实行计划生育，后果不堪设想。”刘少奇、周恩来等当即表示赞同。毛泽东则轻蔑地一笑说：“人口是不是可以搞成有计划的生产，可以进行研究和试验嘛。言人之未言，试人之未试嘛！”（注）
 

 马寅初听了领袖发话，自然非常高兴，加之当时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政治气候，因而加快了人口问题研究和写作的步伐。几个月的工夫，《新人口论》一书面世，再一次作为提案，提交给一届人大四次会议。《人民日报》用整版篇幅全文刊载了《新人口论》，在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此举，令对人口问题研究锲而不舍的马老先生倍受鼓舞。（注）
 

（云乡客插话：但是，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发展，）过了没多久，一个批判“马寅初反动思想”的运动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起来。据现在档案资料统计，仅１９５８年下半年，《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光明日报》、《文汇报》、《中国青年报》等全国重要报刊发表的批判文章就达２００多篇。马寅初感到个人遭批判、受委屈事小，国家的前途命运事大。要求会见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三位领导人中的任何一位。然而，他的这一恳请未被批准，没有一个与他面谈。只有毛泽东派人放出话来：“马寅初先生不服输，不投降，可以继续写文章，向我们作战嘛！他是个很好的反面教员嘛！”（注）
 

不少人对于马寅初老先生所持学术见解被“政治化”处理感到不公平，甚至对“伟大领袖”有微词。然而也有人认为，“伟大领袖”是支持“计划生育”的。（中国文革研究网）转载作者云淡水暖的文章内容如下：
 

1957年2月到3月，毛泽东三次说到节制生育问题，“我们作计划、办事、想问题，都要从我国有6亿人口这一点出发，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这里头要提倡节育，少生一点就好了，要有计划生产，…对于生产人类自己没有计划，就是无政府主义，无组织、无纪律，这样搞下去，我看人类是要提前火并的，就要趋于灭亡。”、“人类要控制自己，要做到有计划地增长。”、“政府应当设立一个部门或一个委员会。”；10月，毛泽东主席又提出“人口节育，要三年试点宣传，三年推广，四年普及推行，也是十年规划，不然人口达8亿再搞就晚了。”、“我主张中学也加一门节育课，人类在生育上完全无政府主义是不行的，也要有计划生育。”、“计划生育也有希望做好。这件事也要经过大辩论，要几年试点，几年推广，几年普及。”

 

因此马老先生与伟大领袖之间是不是有误解，马老的遭遇是不是可以归类到周星驰的“无厘头”系列大概可以作为一个研究的课题。所幸的是马老的故事在 1979 年有了一个好结局。下面的一则报道来自“北京大学新闻网 ”2007-09-111979年9月11日: 中央决定为马寅初平反 
 

1979年7月中旬的一天，中共中央统战部副部长李贵来到北京东总布胡同32号的马寅初家，称“今天我受党的委托通知马老：1958年以前和1959年底以后这两次对您的批判是错误的。实践证明，您的节制生育的新人口论是正确的，组织上要为你彻底平反，恢复名誉。希望马老能精神愉快地度过晚年，还希望马老健康长寿。”

 

由于“计划生育”带来的一项副作用“人口老龄化”影响所及，现在人们开始讨论的是，究竟是否全面放开二胎？讨论归讨论，我真心希望不要再有什么“马寅初”之类的故事发生。
 

计划生育宣传画今昔

注：“中国档案报” 1998.10.15 作者：贺吉元

“马寅初与毛泽东人口问题的一场论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