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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黑不是人,是条狗的名字,确切地说,是连里看炸药库的狗。
我连是采石连,打眼放炮要用炸药,为节省开支,连里自己做炸药。一般是找两个身体不好的女生,一头老驴,一块石磨。每天晚上---我也不知道为何一定要在晚上干活,女生们赶着那头老驴,在石磨上磨着一种灰白色的东西—忘了名字,然后,将其和另一种东西混合起来,就成为炸药。
炸药做完后,存入仓库。为安全起见,仓库建在离宿舍区2里多远的半山上。我曾进去看过,是一个很深的山洞,洞外有铁门,上面有个大铁锁。山洞里,除了炸药,还存着雷管。
一般情况下,仓库没有专人把守,只在晚上站岗时,值班人员每2小时去那里检查一下。我曾在值夜班时,到过那里。月光下,山野,树丛,一切都清晰可见,周围空无一人,营区已进入睡眠。我背着枪,穿着军大衣,带着皮帽子,边走边听到自己的心跳。说实话,心还是挺虚的。因为我在明处,真有人破坏,他在暗处,要算计我,一打一个准。
有一阵子, 国内外形势比较紧张,靠人守炸药库,不太靠得住,在2个小时的查哨间隔,什麽事情都可能发生。连里决定,找条狗看炸药库。因为狗比人靠的住,可以一天24小时把狗栓在炸药库,但总不能把人栓在炸药库吧。那条幸运的狗,就是老黑。
也不知道连里从哪里找来的,它来时,已经是条大狗了,半人多高,眼睛上面有两个白点,全身黝黑的短毛,气势汹汹的挺吓人。这种狗,我们叫四眼狗,据说很凶猛。
老黑刚来时,拴在炸药库门外,铁链子有几尺长,长度足够它将搞破坏的人追出炸药库,但又不会离哨位太远。连里有人定时给它送饭送水。我们多在上工的路上,经过炸药库,从山脚下往半山腰看着它,它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开始时,它还叫两声,后来,天天看着我们,习以为常了,不叫了,只是警惕地注视着我们逐渐远去的背影。
不知谁多事,到了节假日,将老黑带到连里。多数时间,老黑在炊事班的伙房前后转悠,也可能是离吃的东西近点,也不拴着它。我们虽然有些怕它,但还是喜欢动物,是不是地上去拍拍它的头,表示亲近。开头,它还闷生哼两声,不知是友好还是敌视。后来,见到我们开始摇尾巴,说明已经认同我们了。原来以为,它对谁都是一视同仁,后来听讲,它挺有看人下菜的本事的。
据说,它只对男女学生友好,对复员老兵则非常敌视。原来我还不太相信,何以它能分辨出是复员老兵还是青年学生。我们那里很冷,一到冬天,人人一身棉衣棉裤,外带军大衣,皮帽子,有时,连我们自己都分不清是男是女,谁是谁来。听说过一件真实,野外拉练,一个男生掉队了,等再追上队伍,看着似乎是自己排里的人,一拍前面人的肩膀,说哥们, 到哪里了。那人一回头,皮帽子下两条长辫子,原来是女生排的队伍,那老兄闹了个大红脸。有天,我还真亲眼见着了老黑是如何对待复员老兵的 。
那是个星期天,老黑照旧在厨房前后转悠着,我们几个学生在旁边,各玩各的,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没看见,几个复员老兵从大车班的屋子里出来,往这边走,边走边聊。老黑看见,似仇人见面一样分外眼红,大叫着就要往上冲,吓得那几个老兵,撒腿就往回跑。我们赶快将老黑的脖子抱住,才没有发生流血事件。 到现在,我还是没想明白,我们穿这一样的衣服,怎莫老黑就能分出老兵和学生来?有人说是靠闻味,学生身上的味道和老兵不一样。后来听说,狗恨老兵,不是我们连才有的,其他连队也发生过。据说是因为,老兵人缘太坏,曾经折腾过那些狗,狗也会记仇的。相对而言,学生一般对狗要好一些。
后来,我连从采石场搬走,老黑也不知道那里去了。不过,从年数上看,老黑应是已不在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