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三月从世界突如袭来了一场大病毒瘟疫,把正常的生活秩序全部搅乱,春季里气候也跟着不正常,五月中那会儿还穿薄鸭绒夹克,牛仔裤一直穿到六月初,然后没有几天春装上身,哗啦一下换上了夏装,又过来一个星期,气温近三十度,海水温度已经二十几度,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夏天,朋友们同事们都心花开放,同办公室的同事生怕这几天的高温把夏天用完,人在班上,心在度假,媒体卫检局也鼓励大家应该争取随气候休假。正好有每周在家办公一天的闲暇,周五来到海边屋,打开计算机一边办公,一边眺望窗外的海滩。下班时间已到,海边走来三三两两的人,裙子,短裤,T桖,凉鞋,灿烂的阳光,蓝蓝的海水蓝蓝的天,好不惬意!
于是打开衣柜找到一条连衣裙,蹬上Clarks人字拖鞋,也出门漫步在海滨之路。前面的几个女孩儿们的花裙子让我忆起七十年代时的经历。
小时候对颜色的记忆极其深刻,小学时学校里有运动会,我们会穿白衬衫,深蓝裤子,白球鞋。文艺演出会,我们穿白衬衫,男孩子穿深蓝裤子,白球鞋,女孩穿红色的背带裙,黑色拉带鞋,头发还要系红发带,没有长筒袜,没有黑皮鞋,皮鞋只有大人们才有穿。每家每户都用布票买棉布或者的确良布料,不记得棉花是否也需要票。只记得妈妈缝的新棉袄给爸妈穿,我们棉袄里的棉花是旧棉花,偶尔我们也有新棉花做的棉袄,棉袄面却经常是旧布缝制。棉袄外面再穿一个棉布缝制的外衣就会遮住里面拼缝的棉袄。棉裤基本没有合身的,而且一定要里面穿一件棉毛裤,甚至绒裤,才挡得住北方呼啸的寒风。妈爸上班很远,妈手工打的毛线裤只给爸妈,等到妈妈打了新的毛线裤,再把旧毛线裤的线拆了,洗干净,重新缠绕成团,再一针针编织为我们几个孩子的毛线裤,小时候的冬天记忆里就有爸妈坐在床边一个人两手打开撑着毛线,另一个在往手上缠线团的那一刻,好像只有那一刻,他们才有在一起的闲暇,其他时间在上班,买菜买粮,洗菜做饭,在用大盆洗衣服,在缝制五口人的衣服。。。
大院里有候姓一家的妇人是裁缝,其丈夫是爸的同事。一个大院里有这样一户人家,是全院的福分,候家就在我家楼上,每天进进出出候家的人络绎不穷,人们期待而进,满意而出,候家生意兴隆,分文不用交税,当时的社会上没有多少私有小手工加工坊,估计相关税法都没有吧?后来候家儿子在八十年代初买了一台车自己开出租,是大院里第一批致富者,局长处长们也由此刮目相看候家人。
爸妈当然不舍得把布料送到候家,因为在临近中街商业街上有一个又便宜又好手艺的浙江裁缝成了好多邻居们的制衣匠,我的几件衣裙就是出于这个师傅的裁剪,妈妈再脚踏家里的钻石缝纫机把裁好的一片片布缝接起来。然后就有了我的衬衫和浅蓝色短裙。
但是每逢看到家里近存的五十年代的大众电影画报,还是着迷当年演员们的花裙子。至于李铁梅的装束,红色娘子军的军装,白毛女的撕扯衣装,和八千里云和路,马路天使等老电影中的服装简直没法比较。有时候回想童年,记忆中的琐碎童年不单单是满街的大字报,妈妈对窗外流弹的恐惧和对物质缺乏的无奈,留在我心中的一丝欣慰是从床底下的木箱子里曾经翻出来的一些家宝,一本少儿短片小说,几本爸用过的教材,哥小学时的好多有趣故事的语文书,一双妈的米色高跟皮凉鞋,一条黑色透明蕾丝纱旗袍,一条妈的白色尼龙丝吊带内衣裙,一条白底彩条纹的真丝裙,两个真丝乳罩,还有一厚本订在一起的大众电影画报,这些是五十年代时候我爸妈和哥生活的精品,现在的我慢慢的意识到正是这些精品陪伴了童年的我,少女时的我,熬过精神境界困苦,灰色的六七十年代。
不知道妈爸怎样躲过了造反炒家,反正一箱子的宝贝成了我的最爱。那本儿童小说读过不知多少遍,我跟着故事里的小男孩梦游大兴安岭的茂密森利,也坐森林里的小火车和那个伐木工父亲,看林中的参天大树,采林中的蘑菇,听小鸟儿们鸣唱,趟着湍湍流动的小溪水捉青蛙。哥的六十年代初的小学语文书和我的太不一样,里面有外国小小说,有文字优美的散文,有清新上口的儿歌,有优雅的古诗歌。后来炎热的夏天到了,妈把那条裙子改成短裙给了我,配上白色的小背心,比起同院子里还穿布裤子的孩子,真是又凉快又自我感觉良好。上小学的我,也曾经盼着什么时候我的脚长大才能穿那双高跟鞋,和透明的蕾丝黑旗袍,等啊等,直到情窦初开,高中放假时才敢穿上了那件黑旗袍上街,可是也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注意我和我的旗袍,因为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牛仔服,喇叭裤,毛料衣,西装,百摺裙。。。开始流行,旗袍在人们的心中还没有恢复到应有的地位。
这两年的疫情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虽然不能和十年浩劫相比,但是有些经历还是无法在记忆中抹去。从2021年病毒的亚型株Delta被发现以后,几乎所有的商场都不开门营业了,建材,电器等基本是在网上订购,在销售库房领取。可是衣服鞋子不能在实体店试穿,怎么知道是否合适呢?在家上班的一段时间里好处是可以经常去户外活动,一出去发现需要新的舒服的防水走路鞋和轻便的防水徒步休闲裤子,记得去年五月初家附近的大商业中心刚刚限制人数的尝试开门营业,心想一定要第一天去,因为商业中心已经关门几个月,里面的空气只有第一天是最干净的,然后就去风弛电掣般的搜索几个熟悉的店铺,总算是在几个月里逛了一次商店。在里面的感觉还是怪怪的,上万平方米的最大商业中心里,顾客和营业员人数相差无几,逛店的没有老年人,橱窗和货架上琳琅满目,但是开门像关门,皆无一丝热闹场景。
到了去年夏天,第一轮疫苗已经接种完毕,各国开始对内逐渐小心开放,终于可以去逛街了,一口气买了两条花裙子,一长袖,一无袖,满意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