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后的故事 (2) 薄老师
小枫上小学那时候还不是双休日,每到星期天的早上,小枫会自己坐1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到景山后门,在少年宫里度过一整天。
民乐队的排练在上午。那时候的北京市少年宫民乐队是全国最大、水平最高的少儿民乐队。乐队共有四十多人,弦乐、弹拨乐、管乐、打击乐配备齐全。民乐队的总指挥是薄占武老师,他原是二胡专业,西安音乐学院毕业之后就来到市宫任教,一直工作到退休。
薄老师那时候五十岁上下,身材瘦消,戴一副黑边眼镜,手里拿着一根指挥棒站在小指挥台上,永远是非常严肃、要求极其苛刻。薄老师的耳音超好,他喊一声“A”,所有乐器都应该发出同样的震动频率,如果他听出瑕疵,就会做出一个停止的动作,“一组一组来!”他指挥棒指向的小组就会发声,其他人安静。二胡、扬琴、古筝、琵琶、中阮、大阮、笛子、唢呐。。。像过堂一样被审查一遍。薄老师的指挥棒指向谁,那可遭殃了,所有人都会安静下来,目光聚焦在那一个人身上,等着定音完毕。如果动作不够快,他会干脆地往门外一指:“外面去,定好音再进来。”东郭先生在这里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小枫考入市宫的时候,民乐队里已经有好几把琵琶了,但是中阮和大阮还缺人,于是薄老师把同期考进去的同学们按照身高分配了一下,小枫个子高,就担任起了唯一的大阮演奏。这也算缘分,小枫又有机会学习了中阮和大阮。
乐队排练到中午结束,然后就是小伙伴们的美好时光。一群小女生们叽叽喳喳地从东配殿长长的汉白玉斜坡上面滑下来,手里拿着饭盒跑着去食堂打饭。民乐队旁边是舞蹈队,姑娘小伙都很善于打扮。有个男孩子长得很清秀,据说练功极刻苦,晚上压腿练劈叉都睡着了,等醒了的时候自己疼得站不起来。西配殿有一间屋子是电声乐队,那时候电声在中国还是刚刚兴起,每每听到屋里面激昂的架子鼓点,小姑娘们总是扒门缝去看看。打扬琴的梅却不屑一顾地说:“切,我的手腕比他活多了!”N多年后,梅是第一批“女子十二乐坊”的成员。
市宫和景山公园中间只隔着一扇朱红色的大门。中午,小枫和其他女孩子们总是快快吃完饭,穿过那扇大门去爬景山,站在最高的亭子上俯瞰故宫,小枫从那个角度见识过不同的春夏秋冬。
下午是琵琶课、中阮课和视唱练耳课。在那个年代学习器乐的人非常少,而任课的老师都来自于各音乐学院,现在想起来小枫也觉得非常庆幸,而更加可贵的是,这些学习竟然都是免费的!
薄老师脾气大。有一次冬天排练,屋里面很冷,薄老师就跑去把市宫的领导拉到民乐队来,朝他大声说:“天这么冷,孩子们手都冻僵了,怎么排练!”领导特别不好意思,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一定改进!”
薄老师很清高。有一次在北京市音乐厅的演出,后台人太多,大家都挤着去抢盒饭,薄老师却让民乐队的同学们排好队,跟大家说:“别跟他们抢,每个人都会有吃的。”
薄老师也很护犊子。市宫到外地演出的时候,他总是和其他队的老师调侃说:“你们合唱队的,只要带着嗓子演出就行了。舞蹈队的,只要带着胳膊腿上台就行了。我们乐队不行啊,要背着乐器,你们都轻装前进了,也给我们搭把手!”
薄占武老师已经在2010年去世了,小枫很敬重他、也很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