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絮文咄咄逼人地讲完,眼神也跟长了根线似的直视着父亲,她希望从父亲嘴里听到斩钉截铁的回答,那么维系在她和父亲之间的亲情信任还会像小人儿流在自己脸上和身上的口水一样,从来都是熟悉为一体的,因为也间接地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絮文…… 你先别着急,这笔钱是到期了,你工作忙又带孩子,这我都是知道的,但是你忘了我并没有忘记,只是……”
父亲的眼神有些躲闪,前两句还在据理有凭,只是到了最后又像是短了舌头似的,把下面没有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么就是说,这张存折并没有丢,也没有被盗,只是您先行一步的已经取走了,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呀,这可不是您一惯的作风”
“啊……这……是因为……”
父亲有些语不达句的表达,让絮文刚刚有些放下的担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笔款的去向,好像有些父亲讲不明白的隐晦,似乎后面还有一双眼睛,而这双眼睛也许是他后面的指挥者和直接受益人,而他好像现在已经成为了暂时的木偶,受制于后面的牵线人……
其实作为女儿她并不担心这笔钱被父亲消费掉,那怕是全部,辛苦了多半辈子,也应该在消费水平上有些奢侈的作为了,另外这笔钱也毕竟是父亲半辈子辛苦积攒,顺理成章地也应该受用于他的晚年,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不是像她想像的那样呢……
她看着父亲有些闪烁其词的眼神,后脖颈子感到一阵阵的冒冷气……
“爸爸……那个存折还在您手上吗? 如果您已经取出来了,那么如此之多的钱款,您不会一下子都取出来,把它存放在家里吧……如果没有存放在家里面,那么我想知道……它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这………这……… 我也只是用了其中的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加上利息我又重新存入了银行”
这一声长长的的这……让她倍感到这笔资金的去向“不安全”,似乎隐藏着难言之隐的秘密,
“一部分是多少……是五万……十万……还是更多或者更少……”
絮文不得不打破沙锅问到底,逼问到准确的数字为止,
“十万”
没有想到父亲的这一句回答,很干脆利落,没有再是吊着半水捅上不来的劲头,
“是不是您最近买了股票,还是您在北京远郊买了一个房子,付了一笔首付,还是有其他的什么投资呀,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先没听您念叨过呀”
絮文的语气还是没有松开,只是放缓了一些,因为她不想让父亲太为难了,
“你就别问了,反正这笔钱没丢也没被盗,就是我用了”
显然这种穷追不舍的场合,让父亲的承受能力受到了严重的考验,他这时候有些不耐烦地想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局面……
絮文没有想到老实好脾气的父亲倒先是不耐烦了,语气中让絮文感到阵阵的难以消化的惊讶和委屈,
一时间有些不自在的沉默不语气氛笼罩在这间十平米不到的小屋子里,屋子里立刻弥漫着一种紧张待发的局势,
此时眼睛咕噜咕噜地转悠在姥爷和母亲之间的小人儿,也是半天没有咿呀咿呀的吭声,小家伙不知道此时在想些什么,两个大人竟
一时忘记了他的存在,
现在这种敏感的气氛似乎传染给了他,小人儿首先做出了本能的反应,他突然张开了一张小嘴大哭了起来,只是干哭,眼睛里并没有眼泪……好像是被吓哭了,又好像小人儿在不自觉间虚张声势着什么……他的一只小手溜到了母亲的脖子后面,拽住了母亲的一缕长发,随着哭泣声不住地上下拉扯着……让絮文感到脑后的阵阵疼痛和心中的隐隐难过,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也袭上了她的心头……
哭声把郝姐也招引了过来,看着父女俩蹦着个脸不说话的神态,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这个家里呆得不是一天二天的女人也多少猜出了个所以然来,其实从心里来讲,她是不愿意这两个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是亲人却又胜似亲人的左右人之间发生什么不畅,她更不愿意看到孩子的哭闹声被突然的当成了空气似的掠过……
她一边用围在身上的围裙擦着两只手,一边顺势接过了哭闹中的孩子,
“看看谁招惹了我们的小可怜了,我们的小可怜属马蜂的,谁也惹不得……”
看着皓皓打住了嘴,虽然是哭声止住了,但是一张小嘴还是往两边咧叱着,好像有随时再哭的势头,
“别以为我们是拿着青砖当玉石 , 不懂装懂,我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我们的眼神并不比你们大人差”
虽冲着皓皓说的话,但是话里话外是说给小人以外的两个大人听的, 这话的话外音好像是说;这大正月还没有过去,晚上又要请客,你们俩这先闹的是那一出呢……
絮文的父亲有些感激似的望了望郝姐,好像是在感谢她于僵局之中解了围,又好像是感激她在嘻笑当中化解了一场即将发生的争吵……此时郝姐的到来让他感到了一种淡淡的温暖,这种温暖好像是已经淡却久违了多时,是在一种被迫的情况下,遗忘中断了很长的时间,他隐约的感觉到它实际上离自己很近,近到自己已经没有了感觉,仿佛融进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许就在身体中的某个角落,只是已被自己忽略,而它只有当自己遇到了问题之时和感受到困境之际,才会让自己感觉到它存在的力度和情感上的低头依赖……